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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非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始终没有跟案情相关挂钩联系,硬拗也不过是夏妍案受害者的时间线证人之一。再加上郑非的某位亲属不希望这案子对其考学产生负面影响,警方也就没有紧抓着他不放——然而就是这么一号无关紧要的人,程烨却在关于他的问题上意外地产生了过激的反应,这就相当于脑门儿上刻字,显而易见,其中另有隐情。
郑非会是同伙吗?还是知情的重要人证?程烨为什么如此笃定郑非不会造成威胁?
肖乐天一听,拔直了身子跃跃欲试,江陌却一脚踢在他踩缝纫机似的抖个不停的腿上,抢先问了一句话,蓦地放松了程烨已经紧绷的神经,“那问一个有关系的,我一直挺好奇,为什么会对夏妍下这么重的手?如果夏妍的伤情跟之前几起案件程度相近,我们也不会大动干戈地抓你。”
程烨愣了一下,刚蓄势待发准备好应付“郑非事件”的说辞被迫原地搁置,似乎还没彻底回过神来考虑怎么应付这件事,磕巴了一句:“她……她反抗的太厉害,我没办法……”
江陌看着程烨的眼睛,半晌,轻轻摇头:“不对,你在拿石头砸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几乎晕厥不能动了,没必要持续地实施伤害,导致夏妍身上多处开放性骨折——”
江陌顿了几秒,补充了一句:“……浑身上下都是血。”
程烨不安地在椅子上挪蹭了一下,吸了口气想要开口狡辩,江陌却微微前倾,手肘撑着桌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程烨的脸,突然道:“夏妍有一条特别喜欢的红色格子短裙,几乎每次去郑非学校找他约会的时候都会穿在身上……但她遇袭受伤那天凑巧赶上身体不舒服,特意换了一套素净保暖的浅色衣裳。”
程烨没搭茬,嘴角微微压了一下。
“这好像不太符合你选择施害对象的条件啊程烨。之前几位受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过红色的配饰——红书包,红鞋子,红上衣,红色指甲油……”江陌漫不经心地翻点着卷宗照片,视线却始终徘徊在程烨的脸上:“夏妍突然穿了不合你心意的衣服,你恼羞成怒了对吧?但是距离上一次尾随已经隔了太久,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实在情难自禁。既然她没穿红裙子,那就不妨用她的血,染红她的衣服,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反正,你的目的也不是侵犯到最后那一步。”
江陌话音稍落,程烨还没被诈出个四五六来,肖乐天先活鱼似的一扑腾,眼睛瞪得溜圆,僵硬地扭头看向江陌。
关于受害者身上频繁出现“红色”元素这事儿,卷宗里只是作为犯罪心理研究参考一笔带过。虽然江陌跟着派出所女民警走访被害者时了解到的更全面,但因为服饰或装扮的红色出现具有偶然性,协助立案的受害者取证不完整,绝对特征不明显,所以即便这个关键点与程烨的犯罪行为触发很可能具有关联,警方也暂时没有将其直接视为证据链的一环。
程烨皱起眉头看向江陌,靠着椅背微微后仰,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这位警官,你在讲故事吗?红色是什么特别的颜色吗?背红包穿红衣服的遍地都是,这也算证据?该不会你就是因为猜测我喜欢红色,所以特意穿了红裙子来勾引我?你们警察抓人可够草率的啊?”
“当故事听也行。”江陌没否认,微微提了下嘴角,依旧直视他:“程烨,你知道我们蹲了你几天吗?五天。我每天换着不同颜色长短的衣服在三中附近的巷道闲晃,然后在第三天穿红裙子的时候,你出现了……我们也以为是凑巧,所以第四天换了其他颜色的衣服,一无所获,等到第五天我又换了一条红色的裙子,你又跟了上来……然后这次——带了刀,差一丁点儿就把我捅了个对穿。”
程烨没做声,靠在椅背的上身呈现出僵直抵抗的姿势。
“在夏妍之前你应该没动过杀人的念头,刀也是夏妍之后才出现的,那为什么突然想用刀了呢?因为夏妍浑身是血的样子刺激到你了吗?”江陌故意做出思忖的神情,探究地看向程烨霎时间爬满血丝的眼睛,“或者说,为什么,突然就想杀人了呢?”
“……是你暴力执法在前,我正当防卫在后,我没有想要杀人。”程烨眼眶通红地把说辞牵强地拽回去,一副恨不得把江陌咬碎的表情,“……但现在就不一定了。”
江陌一听倒乐了:“怎么着,你还想试试?”
肖乐天看这一来一回有点儿发怵,清了清嗓子先吼了程烨一声,又探手揪住江陌的衣角扯了两下,生怕他师姐跟嫌疑人对着发疯——江陌搭了肖乐天一眼心领神会,顺势“让贤”,交由小师弟做个收尾。
程烨的情绪迅速地膨胀又收紧,恹恹地答了几句话就懒得出声,疲惫地窝在那儿喘气。
江陌已经一条腿支到桌子外面,准备撤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对了……鉴于你还是在读高中生,我们得通知监护人,但现在一个家长都联系不上。你爸放高利贷惹事跑了你知道吧?他现在谁的电话都不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联系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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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烨没抬头,漫不经心地干笑了一声,“我爸?我爸早死了。”
江陌一怔,跟满脸难以置信的肖乐天对视一眼,缩回腿重新坐正,“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程烨斜眼瞥向面前的两个警察,觉得他们瞬间紧绷的表情十分可笑:“据说死在工地,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吧……你们要不烧纸问一问?”
肖乐天正如临大敌,以为有什么意外的重大发现,听完这话直接泄了劲儿,揣着胳膊听程烨扯淡。江陌倒是笑了一声,挺感兴趣,不解道:“那户口本上这位算是你继父?我看户籍上你母亲只结了一次婚。”
“未婚生子,为了不丢掉教师编的饭碗,随便找个备胎嫁了。”程烨被这两个小警察天南地北的审问折腾累了,捏着塑料瓶有节奏的轻敲桌板,“姓程的图一时痛快,玩儿腻了就带别的女人回来。他们两个说白了就是维持着所谓的面子,一个做生意的家里娶了个有知识有文化的老师,一个老师家里的男人能挣钱满足她攀比的虚荣心,各取所需而已。”
在程烨眼里,“父亲”这个身份只是一个工具,轻视有余毫无尊敬。但江陌有点拿不准他对于母亲的态度,模棱两可地应和了一句:“他们两个各取所需的关系最起码能让你衣食无忧地生活学习,可惜……你辜负了你母亲的良苦用心——”
江陌话音未落,程烨却猛地扬起手把塑料瓶摔在桌脚边,“哐当”一声砸出巨响。
“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程烨的声音像碾过砂砾,后槽牙咬出了“咯吱”的响声——他吼了一嗓子就怔住了,眨眼间就意识到自己突然暴走的情绪。他微张着嘴,跌靠在椅背上诡异地笑起来,无所顾忌似的,“疯病遗传,我是疯子,你们觉得她会好到哪儿去?别说我没有|强||奸|的事实,只要我申请做精神鉴定,你们就判不了我,去精神病院待几年我就出来了,到时候……姐姐,我去找你啊?”
江陌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抬手在紧张到晃神的肖乐天眼前打了个响指,敲敲桌子示意到此为止,随后捡起桌脚的塑料瓶,又漠然地看了程烨一眼。
“判不判你,怎么判你我们说了不算,你大可以去找各种借口逃避刑罚,我也有的是方法让你为了你的罪行付出代价,问题是,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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