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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横完全不懂,为什么他们必须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在深夜闯入一间工作室,偷窥别人的作品。
然而当他看清画里面的图案时,“这难道……是你?”
画的背景是一个宁静的月夜,中央长着棵柳树,柳树上一位容貌模糊的男子垫脚站在树梢上,低头朝下望。寥寥几笔的草图,男子广袖长袍,风姿绰约。
青年不答,眼底翻过惊涛骇浪,最后全都化作嘴角的一丝苦笑。
关云横想起早先秦悦讲的槐抱柳的故事,又想起去年见面时听到的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青年摸着楼梯扶手,缓缓朝上走。从背影看过去,步履蹒跚得宛如精力不济的百岁老人。关云横不自觉也跟了上去,说不清自己的猜测能对多少。
柳随歌一路都很沉默,直到他们站在一名年轻女人的床边都没说一个字。这不像他的风格!
女人抱着薄被,睡得香甜,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身边多了两名“不速之客”。
青年目不转睛地盯了她一会儿,喃喃说道:“槐抱柳,槐抱柳,既是缘,也是孽。如今,我已放下,当然不会让这不合时宜的执念再影响你。”
他罩住女人的天灵盖,从那里小心翼翼抽出一点浅绿色的光。那光不住地跳跃挣扎,无数次想挣脱束缚,回到女人的身体里。
“不行。”青年的语气很温柔,但下一秒却狠狠地将光捏碎。碎光萦绕在他的手掌周围,就像点点星屑,透着凄美的意味。
关云横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约莫是对柳随歌很重要的东西。因为下一秒,他就似乎痛极,倒抽了口凉气,单手撑着床头柜。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女人的睡颜,极尽温柔又克制。
“好了。我们走吧。”
他语调轻松,但脚跟像被什么东西绊住,沉重且拖延。
正欲离开,敞开的房门口突然多了个年数不大的年轻人。严格来说,像是个高中生。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她的房间里?”他像狼崽一样凶恶但缺乏威慑力地盯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他激动地吼道:“等等!我认得你!我在原来住处附近的餐厅里见过你!你是那个老板的朋友!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们搬来了这里?!”
显然,他只认得柳随歌现今的皮相。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少年挥舞着手里的扫帚,扑到女人身边。很快,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按理说这么大动静,女人早该醒了!
“现在怎么办?杀人灭口?”关云横问道。
青年叹了口气,这么短时间内他叹气的次数着实有些多,“犯不着,我来处理。”
他凝视着少年,仅仅只是凝视,少年的手指便情不自禁地松开,像受到无形之力的引导,来到他身前。
少年的挣扎与反抗除了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以外,犹如蜉蚁撼树,“你是谁?想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都不做。”青年歪着脑袋,“你原本只是我的一根枝条,带着我的执念,被投入轮回门,陪在她身边。彼时我们算是分道扬镳。”
“枝条?你是哪里来得神经病?!”少年像听到天方夜谭般张大眼睛,咬牙切齿地怒吼。
尽管隐隐感觉今晚发生的一切不太正常,但他下意识的不想往更偏执的方向想,因为最近身边的人已经足够偏执,达到疯魔的地步了。
“不相信也没关系。因为这一切你很快就不会记得了。”青年伸出手指,戳向少年的双眉之间。
少年仿佛定住了,木然地盯着他,“你……”
只说了一个字过后,他往旁边一歪,坐到了地上。
“你今晚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听过。只是因为附近
的野猫实在太吵了,所以突然惊醒。现在外面又安静了,回去睡觉吧。”
“是,野猫很吵。我睡不着。现在外面已经安静了,我该房间了。”
少年慢吞吞重复,站起身,拖着扫帚,走了出去。
“你看。我说过,不会有任何问题的。”青年笑了,眼睛却像在哭。
“喂,我说……”别用秦悦的脸搞事情!
关云横本来想这么说,但后半部分却在舌头上打转,没能说出来。
离开洋楼,走近传输光圈,关云横本以为柳随歌会说些什么,但直到他们跳到另一个地点,对方都始终保持沉默。
第二个目的地,关云横并不陌生。
只是上回来的时候,这里远不是今天这番光景。往昔热闹拥挤,化作一片死寂。高耸的亭台楼阁,凋零破败。坚固的城墙,像是风化般,只余下小半截。
青年看了一巡,挥挥手,那些勉强维持着形态的建筑物纷纷塌陷。一层叠着另一层,真正的称为一堆废墟。
“有始有终。很好!”
再挥手,废墟整个儿不知所踪,化整为零。两人又移动到一棵树旁。严格来说,这已经不能称作是树——
一根根壮硕的枝条像是被人砍去,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木墩。
青年凭空一抓,手里多了壶酒,喂到嘴边却想起这好像是秦悦的身体,遂叹了口气,弯腰摆在脚边。
“这里曾经有一大片茂密的槐树林。”他抬手粗粗比划着,一脸怀念,“但后来因为一场天雷,就只剩下我了。再后来,一只鸟带来一棵种子,它在我身边生根发芽……”
关云横知道他是在讲槐抱柳时期的故事,于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试图打断他。
“这个故事秦悦应该告诉过你吧。老掉牙了,对不对?典型的爱情悲剧。”青年的声音转了个调,“可我不甘心。我把一半的内丹化为印记打在她身上。一世又一世。她必然会想起我,我必然会找到她!”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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