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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莉亚的情绪似乎又变得乐观了许多。
但黎渐川并不认为这片沙漠,要比昨晚的桥和镜子废墟轻松简单,相反,他嗅到了这里蕴藏的更大的危险和恐怖。无论是叶夫根尼完全与昨晚相反的缄默避讳,还是运水工的出现,都在昭示着一股强烈的压抑的悚然。
比起摊在明面上的危险,这种走在寻常道路上,却又像是走在巨兽口中,随时会被吞噬的感觉,更加令人不安。
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忽然,彭婆婆的声音低低响起:“那个运水工的声音不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的。”
黎渐川眉梢微动,和其他几道目光一同看向彭婆婆。
“是从那辆运水车的储水罐里。”彭婆婆的脸被护目镜和口罩严严实实地遮盖着,看不到任何表情,“在那之前,我还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叶夫根尼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宁准道:“保持警惕。”
因运水车造成的停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半个多小时的步行也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
叶夫根尼让五名研究者原地休息了大约十分钟,然后一行人才继续前进。
沙漠中最害怕的就是迷失方向,叶夫根尼并没有携带任何指南设备,身为怀有特殊性的原住民,他也不需要这些,就能够清楚地辨认出前进的方向。
不过黎渐川通过叶夫根尼两个晚上寻觅方向的举止猜测,他或许并不是不会迷失方向,他能确定的也并不是方向,而是切尔诺贝利补给点所在的位置。
夜色如沉压的浓墨,愈深愈暗。
消失过的风沙呼啸在行进中重新出现,刮擦着厚厚的防护服,充当着前行路途的阻力。流沙在脚底,干扰着身体的平衡,像一条条浮动游弋的蟒。
这种行进相当消耗体力。
水分也随之飞快蒸发。
虽然黎渐川怀疑水壶里的水的来源,但他不会拒绝饮水。
他一直计算着时间,十七分钟前他刚刚喝过一口水,水的分量足以湿润他的口腔与食道,缓解他大部分的干渴,按照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和了解,这口水应该能够撑过一个小时。
但现在,距离一个小时还相差甚远,奇异的干燥渴辣就已经再次侵蚀上了他的咽喉。
体内水分的消耗不是均增,而是以一种可怕的规律疯狂递增的。如果他们仍旧和昨晚一样,在凌晨五点前才能抵达补给点的话,那么这一水壶的水,绝对是不够的。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半夜,这片死寂广袤的沙漠依旧保持着宁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再次停下来休息。
这次没有人忍得住不拧开水壶。
黎渐川观察了一路,大致可以推测到每个人水壶里还剩下的水量。
他在背靠一株沙柳的位置,等宁准喝完一口水,伸手去拿他的水壶。
宁准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动作,摘了手套的手指冰凉苍白,压住了壶盖。
“不需要。”
他的护目镜像墨镜一样捋了上去,压着发顶,口罩卡着下颔,露出潮湿的带着皲裂痕迹的唇:“会洒在地上,浪费。”
“更何况,比起你的水,我更想喝点别的。”
他枕在黎渐川肩头的脸微微侧过去,嗓音有些低,轻如耳语,桃花眼垂下一道斯文冷淡的弧度,眼尾却染透了病态的笑意。
别的二字被他咬着,刮挠着耳膜。
黑暗阻隔了其他人若有似无的视线,但如此近的距离,黎渐川仍然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宁博士那双眼睛在盯着哪里。
“真给你,敢喝吗?”
呼吸撞在一起,略略发烫。
早就习惯了宁博士的撩拨,黎渐川低声讽回去一句,克制地将那几根按在壶盖上的冰凉手指一一压进掌心,然后低头,宁准同样冰凉的唇便迎了上来。
微湿的唇缝分开,仰脸一点一点舔吻上来,汲取微吮。
不太像接吻,倒像是干渴饮水的小动物。
自从真刀实枪做过之后,宁博士明骚的频率便直线下降,比起从前像是想要迫切唤醒什么一样的刻意,显得自然含蓄了很多。
这让黎渐川隐隐找到了一些奇异的熟悉感。
温柔青涩的吻或许真的有点止渴的作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黎渐川都没有感觉到渴意。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体力流失得太快,以至于产生了错觉,他总感觉脚下的流沙似乎真的在流动,且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队伍即将再次启程时,安静小憩的沙丘阴影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有些困惑的声音。
“我感觉……好像不太舒服。”
黎渐川半阖着眼立即睁开,朝着发声的位置看过去。
他的视力穿透了这对他来说相当熟悉的黑暗,落在了安德莉亚身上。
安德莉亚少了同样健谈好奇的克里斯的陪伴,没有选择和黎渐川或是谢长生这两伙看似泾渭分明的人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叶夫根尼旁边的沙丘阴影里。
此时她就像是被毛毛虫爬满身体一样,忽然诡异地扭动起来,伸出手在坐着的沙地上来回摸索。
“发生了什么?”
离她最近的叶夫根尼反应很快,像是早有防备一样,快速起身,警惕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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