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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鸯没有答话,而是驱马上前,又示意卫崇松开帮她牵马的手,才应了。
“这便是心口不一了。若觉得朕不会来,你为何又在城下叫阵?”她反问道。
逢珪笑而不语,只躬身行礼,又朝一旁臭着脸的卫崇一拱手,接着,就在他行礼之时,他胯下那矮驴却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似乎是被徐鸯这宝马所震慑。他只好又腾出手来,尴尬而不失从容地稳住身形。
等着他答话的徐鸯没有不耐,反倒是卫崇,先耐不住性子,眼看着上前一步,徒步挡在徐鸯那高头大马之前,怒斥:
“——你这鼠辈,有话快说,要降就降,在这儿磨蹭可保不了你的小命!”
“在下是来降陛下的,徐将军急什麽?”逢珪反问。
这轻飘飘的一句当然不足以堵上卫崇的嘴,但当逢珪的视线上移,与徐鸯对视时——
——徐鸯擡腕,纤白的手指轻轻捋过他盔上红缨。
她在示意他不要妄动。
隔着铁甲,其实什麽也感触不到,但卫崇仍莫名冒出了些细汗。仿佛那被轻轻拢住,从徐鸯指缝中又纷纷滑落的,不是这明亮鲜艳的缨穗,而是细细勒进他血肉的提线。
几个呼吸间,他便被徐鸯的动作引着平静了下来,只又颇为气愤地瞪了眼逢珪,退後,把二人之间的空处让了开来。
“……徐将军确实本就是急性子,不必拿言语刁难他。”徐鸯才又缓声道,“何况你摆出这样的阵势,单骑来降,又言明只见朕一人,应当早有主意才是。如今吞吞吐吐,并不直言,谁又能不起疑呢?”
“哦?”逢珪道,“单骑来降,难道不是更能显出在下的诚意麽?”
“若能号令三军,却要单骑来降,那确实能显出其诚意。”徐鸯只言片语便点破了他的强辩,“但你是麽?”
——这北营的兵,认的是许州朱氏,认的是大司马朱津,可不是什麽来自河内的乡野小族。
逢珪闻言,却也不恼,反而大笑出声,兀自叹了一句:“大司马慧眼,陛下果然好辩才!”接着,不等徐鸯再应,便伸出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要与徐鸯单独谈。
见状,方才被安抚好了的卫崇哪里忍得住,立刻又开口,斥道:
“你这是什麽意思?要犯上弑主?”
逢珪干脆地打断他:“非也。毕竟事关洛阳一城百姓,还有大营中整营的士卒,请恕某冒昧,需与陛下单独详谈。”
卫崇眉头一跳:“单独?谁跟你单独!怕不是你设好了伏兵,摆这样的疑阵,只为了把陛下捉去罢!”
话音刚落,逢珪还没应答,却是徐鸯先开了口。
“此处四下无遮无掩,风一吹,沙尘也都不剩了,如何藏得住伏兵。”她看向卫崇,轻声道,“既然他是要降,谈一谈也无不可……你就守在此处,若有异动,也来得及护朕,是不是?”
说罢,她不容置喙地伸出手来,撑着卫崇的肩膀,落下地。
“请吧。”徐鸯道。
——
正午一至,日光所携的暖意隐约在这空旷的沙地上蔓延开来。
两人走至十步开外的地方,逢珪才慢悠悠地开口。
“——在下确实要降,但不是因为大司马故去,或是谋名求利。
“这北郊大营如今说乱确实也乱,大司马一去,人心散漫,陛下如今又回宫,我等没了大义。若要与徐将军这士气高涨的扬州军一碰,胜算不过三成——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某怀着死志,未尝不能撕开徐军一道口子。”
“这便是你的筹码了。”徐鸯了然道,“既如此,你要降,又在此与朕费这麽多口舌,必然是为了最後引出你的条件。且说吧。”
逢珪脸上笑意越浓,他挪开视线,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卫崇。
徐鸯也回头看,但见卫崇正黑着脸冲着脚下的泥地发脾气,狠狠踹了两个小坑,又把那逢珪带来的可怜老驴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滑稽的驴叫。
她大抵也被这样难得幼稚的场景逗笑了,因为逢珪在一旁随着笑出声来,又把视线挪回来,主动开口:
“某只降陛下。”
“……什麽意思。”
“便是这句话的意思。”逢珪放轻了声音,“陛下应当也明白我的意思才是——不降徐,甚至不降卫,只降……”
徐鸯一时没有回答。她也迟迟没有收回视线。好似在听,却又像是没留心,不曾听,只把刚才剖白诚意的逢珪晾在对面。
眼看着卫崇终于察觉到什麽似的,擡起头来,和她对视。
见她看来,卫崇那张臭脸又飞速地换作了一张开朗的笑脸。她沉默了片刻,心知逢珪所言此事必然也与卫崇无关,看也无用,方转头。看向逢珪时,她的目光顿时锐利了许多。
“……朱津与你说了什麽?”她冷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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