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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皇帝在宫中十年,若想宠幸宫女,早便做了,何至于当数年的寡欲之人,还要等到今日?
不是聂夫人,也多半不是宫女,那便只剩一个解释。
今夜,皇帝在宫中宴请衆臣。来的虽都是大老爷们,可兴许也有带了家眷的呢。也只有这些功臣家眷,因是今夜皇帝开恩,能在监管并不严的南宫中走动走动。
……便走到了皇帝的榻上。
转眼,这小黄门已然编出一个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故事,把自己说服了,甚至还略有些同情地轻叹了口气——只能在衆人享乐之时“偷情”,倒的确引人叹息——才又擡脚,准备出殿门继续值守去了。
恰恰是这一松懈,他的脚下发出了声响。
寝宫内的动静戛然而止。
显然是发觉了有人进殿而来。
顿时,那小黄门更是汗如雨下,不等人出来查看便几欲先跪拜下来,求饶的话已经滚到了嘴边。
但那殿中人却不曾发难,而像是先收拾了片刻,才有一道珑璁声音从殿内传来:
“……何人?”
——这嗓音确是源自天子。虽然听起来有些喑哑,但确实又与方才的女子有那麽七八分相像,也难怪方才这黄门生生地把那女儿家的声音认错成了。
他一恍神,又很快明白自己大抵是逃过这一劫,猛地吸了一口气,才灵机一动,有些磕绊地道:
“是丶是小人来添暖炉的。中常侍嘱托小人……”
孙节临走之前确实这麽说过,只不过原话应当是等夜深了,更是决不能惊动皇帝。
好在皇帝没有多问。
“……无妨,不必了。你先退下吧。”皇帝道,但不过片刻,似想起了什麽,又道,
“等等!……你且进殿来罢。”
那小黄门心里一悚,咬咬牙,究竟还是不敢违抗皇帝的御令,硬着头皮走进殿内。
便见殿内帷幔摇曳,笼住那月光茫茫,当真似梦似幻一般,冷冷清清。
——那帷幔後隐约瞧见的身影,正是半卧于榻上的皇帝,也唯有皇帝。哪里有另一位“佳人”的影子?
但这殿中氤氲的气息,甚至还有那散乱的被衾,却又昭然揭示了前一刻此处发生了什麽。
小黄门凝眸一看,只瞧见皇帝的半张脸沐在月光之中,面容俊秀,恍若神祇,目光明明,直入人心,顿时又把他吓得低下头去。
皇帝却不介意他去瞧,几乎并不避着他,开口便问。
“你叫什麽?”
“小丶小人名叫岑先,是建宁五年进的宫。一直在却非殿做事。”
“好,朕记住了。朕不胜酒力,想沐浴一下,劳你去准备,但记得不要惊动人……连中常侍也要瞒着,明白麽?”
“明白,明白!”岑先道。
既然是这等不可见人的密辛,那事後的收拾当然也需得避着人。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去吧,行事小心些。”皇帝顿了顿,竟轻声允诺道,“只要你做事妥帖,明日少不了给你的赏赐。”
这可是帝王亲口允诺的赏赐,寻常人不知要如何感恩戴德。
但那岑先闻言,却一阵激动,脱口而出:
“不丶不必!小人侍奉陛下,不是图的这些身外之物!”
皇帝当然是面露讶异,一时没有说话。
但徐鸯毕竟是徐鸯,她并非惊讶于有人敢当面驳回她的“圣命”,而是面前这人分外殷切的态度,心中觉得有些疑惑。
“……怎麽,朕应当认识你麽?”她有些狐疑地问。
“陛下当然不知道小人,是小人……小人记得陛下的恩惠!”他道,终于敢擡起头,直视天颜,“嘉始四年,中州洪涝,大司马平漠北要用粮,是陛下坚持往那六郡送粮赈灾的……家母就住在颖川,若不是那赈灾的粮……”
他停在此处,再多的也不必说了。徐鸯当然记得嘉始四年那同朱津吵得最惊天动地的一场争执,不禁面露感慨,又沉默了一会,道:
“这样吧。朕瞧你也识得几个字,既然不想要赏赐,那便明日同孙节说一声,调你来章德殿随侍。日後有些事,便由你负责。”
岑先自是大喜,恨不得三拜九叩。
又是徐鸯止住了他的动作,挥挥手,催他去办事了:
“快去吧,动静小点。”
等那岑先急急忙忙地出殿而去,这却非殿中才又重归宁静。徐鸯又拢了拢袖袍,轻松了一口气,拿起被衾中的什麽东西,才赤足下榻,遽然道:
“好了。人走了,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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