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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崇喃喃着,握紧缰绳,似是定了定心,道,
“……我先回京。”
——
这一回京,卫崇日夜兼程,几乎是拼了命地赶路。可苦了他胯下那匹骏马,随他征战多年,险些就这麽跑死在道上。
等他过函谷关,消息也终于传到京中徐府。孟尚紧赶慢赶地出来相迎,见到的就是他这样狼狈的样子——十馀日不曾休息,眼下尽是乌青,连衣袍也满是灰尘,哪还有一个车骑将军的模样?
下马时,若不是孟尚眼疾手快,上来扶了扶,他恐怕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洛阳城门前了。
“将军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孟尚掺着他,低声问,“可是出了什麽事?”
但卫崇缓了缓,就径自推开他,驴一般的倔脾气又发作了,一定要一脚深一脚浅地自己走进城。走了两步,才想起回孟尚的话。
“……无事。我回来瞧瞧陛下。”
这话孟尚当然不好接。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最知道卫崇离京之前闹的那通,猜也猜到皇帝和他之间如今是一团乱麻,如何敢掺和。他干笑两声,走到後面去,顺手把卫崇的马牵了,犹豫而熟练地把话叉开。
“无事就好。沙州也无事吧?将军安全回来了就好。韩公还托在下同将军说呢,说那日与将军争执实在是不该……”
正说着,孟尚却莫名顿了顿。
卫崇回头看他,了然道:“我没赶上?”
“半个月前走的。”孟尚道,又是勉力一笑,“太医令也实在是尽力了。不过将军回来,韩公的丧礼也就有人主持了,原定是几日後来着。”
“好。我先回一趟府休整休整,明日就去……”卫崇道。
他心中憋着事,说着说着便分了心,後半句话消失在嘴间,孟尚当然也看出来了,一路无言。二人一直过了城门,进了里坊。
遥遥地,能在天边看见北宫最高的那楼阁的檐角。
背後的夕色飞速消散下去,也被困在那高阁一般。
卫崇一眼望过去,那视线便好似黏住了一般,再也离不开了。方才好不容易才酝酿出的一丝勇气顿时攀生为参天巨木,撑满了他的心房。
“……不行,我得进宫一趟。”他说。
“啊?”这话实在太突兀,连孟尚一时间也不曾反应过来,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迟钝地明白过来。
但明白归明白,他却是实在无法理解——且不说卫崇离京前那要与皇帝“桥归桥路归路”的模样,单说他现在的狼狈模样,刚才还说回府休息休息再去打理韩均的後事呢,怎麽这会儿又要即刻进宫了?
就算徐鸯不介意,这纵马带甲入宫,还没有皇帝传召,足足够御史骂他厚厚一沓了。
“……至少回府换身行头吧。总不能带甲进宫,是吧?”
“我就去看看她。”卫崇说。
“那也不急着这片刻时间啊。”孟尚硬着头皮道,“……难道是将军在沙州听说了什麽?”
“不是听说。是那……”
卫崇蓦然闭上嘴,却是不肯再说了。他也不是不明白孟尚的话。
难道他死皮赖脸跟徐鸯决裂之後,还要去爬她的宫檐吗?但凡被抓到,别说脸丢尽了,恐怕日後也再无机会了。
卫崇一个激灵。
“罢了。你说的对,也不急。等我马上去换身朝服……你帮我备一下马,在府门口等我!”
听他意思,分明是照旧急得根本等不了,不过跟孟尚客气客气罢了——暮色已至,宫门马上落锁,带甲入宫和夜叩宫门,同是僭越,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分别。
但孟尚又怎好再劝。他微张着嘴,眼睁睁看着卫崇三两步飞奔进府,一句“将军”还没出口便又滑回肚子里,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转头,拍了拍手中牵着的马,干笑道:“走吧,将军不休息,你总要休息的。”
——
这一通紧赶慢赶,还真给卫崇赶到了宫门落锁前入宫——这便是权势的好处了,只要进了宫,就算宫道上有侍卫瞧见他,也只觉得是远征回来,给皇帝急报的,别说拦了,个个都急忙让开道来。
连孙节岑先这两日这都围着徐鸯打转在,自然也不能在殿外拦住他。
于是,他就这样长驱直入,赶在报信的人到之前进了章德殿。
已经入了冬,近日又无甚大事,常朝都大多都是走个过场,徐鸯当然也大多窝在章德殿中。
只不过,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卫崇进殿时,正巧撞见王琬同徐鸯商议完聂永之事——虽有于灏那封信,但若说聂永有叛意,徐鸯必然是不信的——二人意外地打了个照面。
“徐将军?”王琬惊道,“怎麽竟回来了……还这个时间进宫来,难不成是有急事?”
这话问得实诚,但卫崇听起来,只觉得是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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