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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剖心迹09
白松那本能的反应自然被李月参收入眼底,她只当他还没能从暗牢里非人的折磨中缓过神来,于是走到他跟前,放轻了声音安抚道:“不用怕,我们是来看望你的,你现在感觉还好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同为小妖,白松原本应该跟春宴更为亲近的,然而此刻他只觉得李姑娘的问话如春雨落下,驱散了他那不知从何而起的寒意,用力点头,说道:“回李姑娘的话,小的身上已无大碍。”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完这句话後,李姑娘身後的春宴眯了眯眼,似乎是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
“那便好。”李月参瞧他不似强撑,放下心来,说道,“你原本是亓明烽的妖奴,他既死了,你莫如跟着我,替我做一些跑腿传话的杂活,虽不算安稳,但好歹衣食无缺。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只是我怕亓明怜手底下的妖未必容得下你。”
她话说得直白,白松立时便听明白了,当即没有一丝犹豫,从床上跳了下来,忍着撕扯出来的痛意,额头磕在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下人白松,愿永远跟随李姑娘,再无二心,以命作誓,以命护您。”
如果这时他擡起头来,就能发现春宴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阴鸷的眸子隐隐泛着黏腻的血色,像是一条毒蛇蠢蠢欲动要将他的脖子绞断。
一旁默不作声的医司瞧见了,摸了摸後脖颈立起来的汗毛,又往後退了几步,努力将自己缩在阴影之中。
“不要随便许下这种誓言,我救你并不耗费许多心力,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不值得你为此搭上性命。”李月参无奈地摇了下头。
白松仍是跪在地上,上半身贴伏着,说道:“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只有您开口了。”
见状,李月参知道劝不动他,便暂时熄了劝说的心思,将他扶起来,说:“这两天你好好休养,准备一下,後日我们便出发离开雁城。”
她没有说去哪,但白松没有任何疑问,立刻点头道:“好。”
再交代了一些出城的事宜後,李月参便离开了此地,而她身後的春宴自始至终没有跟白松说上一句话,仿佛她来这的目的只是因为李姑娘要来,李姑娘一走,这屋子似乎瞬间变成了充满瘴气的沼地,令她一刻也不想停留。
白松目送她二人离去,越来越多的困惑从心间浮现。
春宴怎麽变成了春大人呢?她是在为亓明怜做事吗?她为什麽用那样的目光看他呢?她……厌恶他吗?
然而这注定是无解的疑惑,很久以後他才窥探得一星半点的真相。
两日时光眨眼间便飞逝而过,辰时一刻,亓明怜派过来保护李月参的两名刀妖早早地等候在府门外,白松像是要体现出李姑娘救下的这条命物有所值,忙不叠地上前捞起马车的布帘,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她淡淡地笑了下,俯身进了车厢中。
两名刀妖一左一右将白松夹在中间,其中的威压几乎要将他吞没,然而他不想给李姑娘丢脸,逼着自己挺直脊背,哪怕背上肌肉僵硬,他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牵起绳子甩了一下,马车缓缓前行,将亓府慢慢抛却在後。
宛如过去凝滞的光阴,随着向前的车轮,终于开始流转起来。
李月参端坐在里间闭目养神,双手交叠于腿上,月白流云广袖似云雾铺陈开来,她仿佛九天之上不惹半点尘埃的神女。
“春宴……呃,春大人呢,怎麽没有看见她?”布帘之外传来白松纳闷的声音。
好像是磕到了路边的小石子,车厢猛地摇晃了一下,李月参缓缓睁开眼睛。
“主上昨天派她出城办事,大约後日回府。”不知是哪个刀妖回的话,一板一眼,语调没有什麽起伏,让人想到被操纵的傀儡。
後日吗?那大概是赶不上了。
李月参又想起那天日沉西山,院子里的小姑娘手指勾着酒壶,仰着脸巴巴地望着她,敛起“春大人”身上的戾气,将自己软成一枝花,期待被她折下收进袖中,最後又落寞地笑着,说“我会在这里乖乖等您回来的”。
没想到那一句真的成了离别之语。
遗憾说不上,总归她们还会再见面的,只是本还想着临走前多嘱咐一句,叫她好好吃饭,她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过于单薄了些。
等到出了城,走了两个时辰,忽而一阵急切的马蹄声自远方响起,一匹玄色骏马向着他们的方向疾奔而来,妖力深厚的两名刀妖早早地就亮出了武器,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不速之客看,只有李月参似有所感,撩起了车窗上的竹帘,一眼便瞧见了马背上的人。
虽然还看不清面容,甚至不辨男女,但李月参知道,那是春宴。
她其实从未见过她骑马的样子,此番见到了,确如她所想,利落又飒爽,等到近些,看得更清楚了,便更觉马背上那稳稳伏着身子眼神凌厉的姑娘锋芒无人可挡。
春宴的目标很明确,自出现始,视线就未有一刻从李月参的面上移开过。
外面的刀妖和白松也看清了来人,刀妖一言不发地收了刀,只有白松讶异地说道:“不是说後日才归吗?赶路也不是这麽个赶法呀。”
马蹄声逐渐慢将下来,春宴一扯缰绳,正正停在了车窗前,与李月参只隔着半臂的距离,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春宴——”李月参刚想说些什麽,却注意到了她被缰绳磨出血痕的手掌,话至嘴边又止住了,蹙着眉从乾坤袋中翻出治疗皮肉伤的药膏递了过去。
她伸出手,却没有接,而是怕李姑娘劳累似的凑过去替她撑起了竹帘,一下子拉近到了一只拳头的距离,李月参下意识地往後避让,而她则没有再靠近半分,就这样坐在马背上,撑着竹帘与李姑娘对视。
那双眼睛分明有千言万语。
可最终,她只是弯起双眸,笑意盈盈地说:“李姑娘要离开,我怎麽能不来送送您呢?”
她不能违背亓明怜的命令,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目标城池,进了城就直接奔向酒楼,在衆人骇然的目光中一刀剁下那不听话的亓家大妖,而後翻身上马又立刻飞奔出城,动作之迅速,令这儿的城主才刚收到春大人到来的消息,想着派人引到府邸中好好招待一番,结果就听闻春大人跑得连影子都追不上了。
她这将近一天半的时辰,大半都是耗在路上的,奉命杀人仿佛成了顺带的事情。
李月参自然能从她掌心的血痕和她衣摆上的泥灰看出她的迫切,知道劝她也不会听,叹气道:“你是故意的罢,故意让我心疼。”
这声叹息在春宴的心弦上拨弄了一下,馀音响彻不绝,她勉力按捺疯涨的掠夺心思,笑得乖巧,惹人怜爱:“我这般急切地赶路,大概就是为了听到李姑娘这句话吧。”
说罢,不等李姑娘的回应,春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什捧到她的眼前,说:“您先前说过,怕路途寂寥,我便做了这小东西,让她替我照顾您,为您分忧。”
李月参垂眸看向春宴掌心里的东西,是一个画满了浅金色咒术的纸片小人,那些咒术就好像小人的经脉,自上而下,自左向右,自前往後,遍布它的全身,流畅的就像一幅金色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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