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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谢暄骤然反驳,眼底满是忿忿,“衙门可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怎么可能乱杀百姓!”
“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父母姐妹的命来胡说,而且,而且他们要杀的是全村!”
王保面色激愤,一口气没上来突然哽住,嗬嗬地一直倒吸气,那模样仿佛要背过去一般,谢暄吓得一退,身边一阵风过去,是一直守在门边的郎中赶紧冲上去替他顺气。
他刚才说什么?他说的是衙门要杀他全村?!
原本还欲争辩的谢暄被王保悲痛欲绝的模样惊到,怒火仿佛被成堆的冰雪倏然盖下来,不但熄灭,还莫名的,一阵阵地发冷。
他喘不过气的模样十分痛苦,谢暄在骇人的动静里思绪纷杂。
的确,没人会拿家人性命来胡说,就连王保自己不也身中一刀落入河中,如若不是他们刚巧碰到现下就已经丧命。
但他说的是衙门,是官府啊!
莫说普通百姓,就算是妓女罪犯亦有户籍登记在册,纵然官员中有万恶之徒,杀一人易,两人也不难,可一村少则数十人,全都杀掉又岂是能瞒得过的。
而且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官员做出屠村这样惊天动地的举动。
也许是王保在夸张,谢暄仍无法尽信,却也相信他定是遇到了什么对他而言惊天动地的大事。
郎中费了一番功夫,汗水溻湿了后背才终于将王保的气顺过来,而他自己似乎也觉得对救命恩人这样大吼失了分寸,脸色胀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暄抬眸,看向不知所措的王保,唇线紧绷,眸色渐沉,
“王保,你将遭遇一五一十说来,若有半句虚言,定不轻饶。”
谢暄的声音并不大,远没有他方才反驳时那般咄咄逼人,却让王保和郎中霎时间屏了呼吸,不约而同地垂下双眼,心中莫名地生了畏惧,不敢直视。
王保怔过神来,缓了口气,目色愈发怆然,
“恩公,小的家在龙脊山北峰下的一处山坳里,叫骆台村,家里男人大都在龙脊山的玄铁矿上工。可半个月前不知怎么的,只要是我们村的都被迫回到家中,莫名其妙地还给发工钱。我们都以为是矿上有什么事,见不干活还有钱拿就安心呆着,但不止是矿上,在外头做工的那几个也陆续回来,就好像是要把村子里的人都集齐了一样。
“我心里不踏实,就借着打猎在村子周围转,结果竟发现山中四处有官兵暗中把守,可还未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昨晚突然……突然就……”
说到这儿,王保顿时泪如雨下,“昨晚突然就满山满谷的山匪,见人就杀,他们真的只杀人,只杀人,我看出来了!不抢东西只杀人!”
情绪过于激动的王保开始语无伦次,可即便如此,他字字句句,所描绘的场面依旧让人心惊胆寒,难以置信。
谢暄紧握双拳,强压下骇然,凝目道,“那你如何断定是官府。”
王保闻言抬头,颤声道,“杀人的山匪中,我发现了许多是原本守山的人。其中有一个头头,当时我在山间见到他时像是走热了,就解开了氅衣,里头的衣服带补子,是官服,我不会认错,他们还提到了什么提督大人,派兵之类的话!”
“什么颜色的官服,什么样的补子?”谢暄立即追问。
“绿,对!是青绿色,补子上是什么兽,我不认识。”
青绿,品级不算高,兽,乃武官。
王保还提到了提督,是总督杜锡缙的人,还是夏修贤的人?
但无论是谁,杀人总要有原因,问及此王保却是一脸茫然。
郎中初听时好奇地不肯走,听罢又后悔万分,知道这恐怕是官府秘而不宣的大事,更是慌慌张张的要赶谢暄和王保走。
谢暄来不及细想就被推搡,郎中更是直接招呼原本正在后院捣药的伙计学徒一起来,抬着王保就往外扔,钱都不打算要了的架势。
谢暄当然也急,眼见着天边最后一丝淡青被黑夜吞噬殆尽,傅行简再多的事恐怕也该忙完了,回到府衙就会发现他不在府中,背后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伙计们把人抬到了房后的河边,头也不回地走了,王保见谢暄一脸焦灼不知所措,硬拖着伤跪下,怆然道,
“大恩不言谢,恩公请不必再管小的,快些回去吧。”
谢暄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带他回衙门,倒不是因为傅行简,他才到虞县几天啊,就算是王保说的事是真,那也与他没关系。
但即便谢暄平日里不关心朝堂上的事,也知道此事既发生在虞县,那早晚与瓜葛相连,会殃及了他。
直到此时谢暄才想明白高似怎么会把人贬到这儿来,原本还以为是个穷地方的闲差,却没想到有这么大一个陷阱在等着。
谢暄转念一想,来喜说今日傅行简是去和高瑛议事,顿时心急如焚地想回去和他说,却又不知道该拿王保怎么办,左右为难。
心灼间,耳畔脚步声忽起,谢暄猛然一惊,回头见是无妄,反而松了口气,
“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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