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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艳阳高照。
离开柳家芺青和孙伯没了住处,暂住于皇城司中。
易棠来到芺青所在的偏室。
踏入房门就看到芺青调试琵琶。
弦音铮铮,少女垂着乌首,脸上的红色胎记存在感微弱。
“那夜谢大人站在人前说话,我就认出他了,”她用绢帕拭擦琵琶弦,平静开口,“娘子可知谢大人于人群之中有多惹眼?”
语气中带着向往与倾慕之情。
芺青擡眸看易棠。
易棠支吾两声,忆起那夜谢年祈抱剑立在高台下。
当时烛光扑朔迷离,那人的马尾很高,英姿飒爽,但不至于到让人一眼难忘的地步。
很惊艳吗?没觉得。
“他似天人,身上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微光,”见易棠未作声,芺青继续道,“是我不自量力肖想大人,但那份感情我无法抑制。”
说完她低下头,紧咬下唇,似羞愤,又似自卑。神情复杂。
易棠见状连声安慰道:“何必执着于一人,谢大人他丶他杀人无数,狠起心来连女子都不曾放过,于你并非良配。”
她说了许多话,劝说芺青放宽心态,又避开其在柳家中的遭遇。对方却垂首沉默,只专注于手中的琵琶。
易棠自知无趣,转而聊起京城中的琐碎趣闻。然而无论她如何逗芺青开心,少女只是偶尔擡头看她一眼,再迅速低下头调试琵琶。
一炷香过去,她观芺青沉溺琴音,一时半会儿未有松手的迹象,只好寻了个有要事待解决的借口离开。
她只当对方少女心性使然,过段时间便会转好。
门扉在身後闭合的瞬间,琵琶声响起,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後……”
一曲琵琶语,唱尽思乡愁。
脚步停顿片刻,她回头看了一眼,叹息着摇头,继续迈开步子。
这几日大理寺清查赃物,人皮上边除了阴符,还有大渊军队布防的消息。
转至皇城司的人皮刺绣藏了各式情报,刺绣花纹精密繁复,一些刺绣的丝线甚至堆叠三层,挑开才能看到其中机密。
更别提那些杂乱组合的手法,光挑解丝线都是地狱级别。
城东一案结束至今,易棠成日伏在桌案间,细查刺绣里面暗藏的情报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是子时。
烛台上白蜡堆积,烛影晃进眼睛,她有些困乏,但看到脚边堆叠半人高的皮,方知晓子时对她来说尚早。
刚擡臂伸了个懒腰,暗探进来禀报:“芺青姑娘失踪,柳家大院中有人悬梁自尽。”
话说得隐晦。
她细听之後的内容,逐渐放下锥线。
那人在身旁提醒,谢小公爷和梁大人正在柳家院等候。
易棠搭了件披风在臂弯,转身就走,留下剖解至一半的人皮刺绣。
报信的人说得口干舌燥,兀自倒一杯茶,清水涓涓,洒了点滴在皮面。
那人小声嘀咕晦气,匆匆饮尽茶水,紧跟上易棠。
书房再无人,只馀满室幽蓝寂静。
布满刺绣的人皮在幽月下泛起冷光,其上残留水迹,宛如生人痛哭留下的泪痕,诉说无尽哀怨与凄凉。
恰似世间许多苦命人,生前无人问津,死後尸骨屡遭嫌弃,命运之凄惨,孤寂且悲凉。
所幸公道在人心,恶徒终有落网之日。
夜风吹散心事也带来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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