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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这种大场面,府衙外肯定人山人海。你现在就去占个前排,到时候咱们再坐地起价,卖给那些来得晚的……哎!你别走啊!凌长风!”
凌长风黑着脸溜之大吉,还不忘双手堵着耳朵,咬牙切齿地,“奸商!”
***
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临安府衙外果然门庭若市、人头攒动,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与府衙隔着一条街的茶楼,更是一座难求。二层视野最好的隔间,几乎是前一晚就被权贵包了下来。
府衙外,差役们拦阻着人流,不叫他们再往前压近半步。
日上三竿,眼看开堂的时辰在即。一声吆喊忽然自人群后传来,紧接着,人流便被差役们迅速分开到两旁。
一顶软轿被抬至府衙前,围观的人群顿时窃窃私语地议论起轿中人身份。
“是不是扶阳县主到了?”
众人话音未落,知府大人却是亲自从府衙里迎了出来,诚惶诚恐地躬着身凑到了轿边。至于与轿中人说了什么,在场却是没有一个人听得见。
下一刻,知府退开两步,摆了摆手吩咐差役道,“大人不宜露面,还不快给大人的轿辇开道。”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那位传闻中从汴京来的、连扶阳县主都压一头的大人物……
人群中,江淼似有所感,一路目送着那顶软轿被抬进府衙,看着轿中人走到堂侧已经竖起的屏风后。
可惜隔着前排攒动的人头,她便是连那位大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能瞧见。
“又来了!又来了两顶轿子!”
随着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在府衙门外落下,人群里的叫嚷声再次此起彼伏。
后头那顶轿子的轿帘被率先掀开,一身素衣淡妆的苏妙漪走下轿,又匆匆走到第一顶轿子前,唤了一声,“义母。”
众人见了这一幕只觉得稀奇。
县主上堂这样大的事,偌大一个容府,竟只有苏妙漪这个义女陪同。更何况,县主这桩丑闻被闹到人尽皆知,也有知微堂的功劳……县主心中竟也没半点芥蒂?
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时,轿帘被掀开,被整个临安城非议了几日几夜的扶阳县主终于在众人眼前露了面。
然而这一面,却叫府衙外原本兴奋热闹的人群倏然安静了下来。
扶阳县主今日穿了一身墨蓝色的褙子配三涧裙,不仅裙衫上毫无纹饰,就连头顶的盘髻上也只簪了一朵点翠穿珠花。
她穿得素朴,脸上更是不见丁点脂粉。深色的衣领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就连眼角眉梢的皱纹都清晰可见,鬓边更有几缕微白的发丝格格不入,俨然一副不堪重负、短短几日就衰颓了数年的模样……
一时间,竟无人能将眼前这个憔悴的妇人与传闻中那个叔嫂□□、荒淫狠辣的扶阳县主联想到一起。
莫名的,府衙还未开堂,众人竟已微妙地生出了一丝心虚。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苏妙漪搀着扶阳县主缓步朝府衙内走去。
察觉到扶阳县主的手在自己胳膊上微微收紧,苏妙漪反手握紧了她的手腕,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安抚道,“没事的。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胳膊上的力道逐渐松开。
二人走到堂上,知府见了县主这幅模样也是微微一惊,忍不住朝一旁的傅舟吩咐道,“为县主搬把椅子来……”
只是话一出口,他又反应过来这不合规矩,于是目光不自觉瞥向屏风后的端王。
还不等端王发话,扶阳县主却是哑着嗓音,率先出声了,“不必如此。今日堂上没有什么县主,只有苦主和人犯。知府大人,升堂吧。”
闻言,知府略微放心了些,转身坐回主座,正色拍了一下惊堂木。
堂下两边的衙役们齐声唤着“威武”,紧接着,那击鼓鸣冤的老媪便被带了上来。
那老媪一瞧见扶阳县主,便扑通一声跪下,直朝她扑了过来,张口便嚎,“县主!县主你好狠的心啊……奴婢从前好歹也跟了您那么多年,您竟也要赶尽杀绝……您和二爷的事,当真不是奴婢说出去的啊县主!!”
苏妙漪眉心一蹙,第一时间上前,将扶阳县主挡在了身后,那老媪的手便不依不饶、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裙,怎么也挣脱不开。
堂上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传出府衙外,顿时又引得一片唏嘘声,方才县主亮相时的那点凄怆氛围荡然无存。
苏妙漪暗自咬牙,一面拦下了身后按捺不住的扶阳县主,一面转向堂上的知府,“大人,民女不懂临安府的规矩,可在我们县城里,若有人在公堂上哭闹,那是要先挨上十板的!”
此话一出,还不等两侧的衙役冲上来,那攀着苏妙漪的老媪便吓得一下松了手,哭嚷声也戛然而止。
知府拍了两下惊堂木,“堂下何人,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老媪这才擦擦眼泪,诺诺道,“老妇姓尤,名寿。十年前在容府做活,是县主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后来,后来因无意中撞破县主和容二爷的奸情,被县主发卖了出去……前日夜里出门时,老妇便被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堵在街巷里,他们说我的嘴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只能送我下去见阎王……”
说到这儿,尤寿又浑身颤抖起来,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大人!老妇这么多年从不与人结怨,唯一得罪过的人就只有县主和容二爷……可他们二人的事,当真不是老妇传出去的……老妇冤枉啊……”
知府终于拍了拍惊堂木,呵止了她,“若再哭嚷,十板都少了。”
尤寿这才缩了缩肩,闷不吭声地低下了头。
知府又转向扶阳县主,“县主,这尤寿你可识得?”
县主冷冷地扫了尤寿一眼,颔首,“她曾是我院中的粗使婆子。十年前,因偷盗我院子里的财物,才被我发卖了。”
苏妙漪从袖中掏出一纸供状,呈递给知府,“大人,这是尤寿当年亲自按押的供状。”
知府接过供状看了一眼,“尤寿,这供状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你被发卖出府的缘由。你怎么说?”
尤寿垂着头,转了转眼,又叫屈道,“大人明鉴,那是县主逼着我按的手印……我撞破了她和容二爷的私隐,若不肯在这份供状上按押,怕是连容府的门都出不去,当日便被乱棍打死了……像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命如草芥,主子想要我们的命,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我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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