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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漪的脸颊贴着虞汀兰散落的发丝,微微一侧眼,就能窥见其间掺杂的丝丝缕缕的白发。
她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有万般滋味,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又或是怅惘。
“娘亲,总算有一次,我成了您的首选。”
苏妙漪轻声说道。
虞汀兰眉眼间的愁绪凝滞了一瞬,很快便被歉疚掩没。她僵硬地抬起手,想要在苏妙漪背上轻拍两下,可还未落下,就又听得苏妙漪的后话。
“可是现在的苏妙漪,已经不需要您的选择了。”
虞汀兰的手悬停在了半空中。
“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不会再为了讨得您的疼爱而去做任何事。”
苏妙漪伏在虞汀兰耳畔,缓声道,“我去湘阳,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人,而是为了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
“闫如芥永远姓闫,这一点不会变。但他绝对不是第二个闫睢。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人愿意替他平反,能替他平反,那恐怕只会是我。我若不站出来,他这一辈子、两辈子,哪怕是千百年后都只能与闫睢跪在一起……我看不过去。”
虞汀兰眼睫一眨,泪珠便砸落在了苏妙漪肩上,浸湿了她的衣裳。
苏妙漪松开虞汀兰,伸手拭去她的眼泪,“您应当知道,我爹虽没什么本事,但却喜欢将大道理挂在嘴边。他说过太多空言虚语,其中有一句,我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什么?”
虞汀兰问道。
“富贵也好、权势也罢,百年后终是过眼云烟。可这世间若有哪件事是非你不可,唯有你一人能做成的,那才要挺身而出、知死不避。”
第107章
半个月后,汴京派去与北狄交涉的使团终于到达了与湘阳临近的鄂州。
到达那一日,鄂州城里刚好飘起了入冬后的初雪。雪不算大,却被狂风席卷着在满目萧瑟里起起伏伏,透着刺骨的寒意。
鄂州城内戒备森严,湘阳都统甘靖和他的副将,以及鄂州的大小官员已经早早地等在了城门口。见使团的车马和随军从官道上缓缓行来,甘靖亲自率领众人迎了上去。
“湘阳都统甘靖,参见容相。”
车帘掀开,身披玄黑氅袍的青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而一个容貌不俗、却着婢女衣裙的的女子紧随其后,低眉垂眼地站定在他的后侧方。
“甘将军。”
容玠不动声色地颔首,随即朝身侧伸出手。
婢女恭敬地将一枚符节双手奉上。青年接过符节,转交给甘靖。
甘靖看了几眼符节,确认无误后,才交给一旁的副将,对容玠拱手道,“容相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不如先去驿馆歇息一日。今晚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在都统府设宴,为容相接风洗尘……”
“歇息就不必了。”
容玠的口吻十分冷淡,“待使团在驿馆安置下来后,就请甘将军将湘阳城破一事,再与本相细说一遍。”
闻言,甘靖眸光一闪,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湘阳是如何失守的,下官已经奏报给了陛下……”
“细说。”
容玠重复了一遍,“而非奏报上的只言片语。”
“……是。”
目送使团的车马朝驿馆行去,甘靖沉下脸来,而他的副将尚武压着腰间的佩刀,走到他身边,有些不忿,“都到这儿来了,还摆什么丞相的臭架子?改明见了北狄人,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说话!”
甘靖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不置可否。
“这容家大公子自小有才名,这外界将他夸得跟个什么似的,说他家世清贵、端方如玉,可将军你方才瞧见了么?”
尚武忽然转了话锋,“他来这边陲之地与北狄和谈,竟还带了个貌美如花的婢女随行……都泥菩萨过河生死难料了,他竟还有心思风花雪月、寻欢行乐……看来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甘靖冷笑一声,压低声音,“且叫他再乐几日吧。地牢里的死囚上路前,可还有一顿断头饭呢。”
缓缓驶远的马车内。
方才在车下还毕恭毕敬的婢女已经怀抱着暖手炉,披着那件刚刚还在次相身上的玄黑氅袍,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坐在铺着厚实毛毡的主座上,而她名义上的“主子”却坐在一旁的侧座,甚至还纡尊降贵地替她捶了捶腰。
“现在可好些了?”
苏妙漪裹紧了身上的氅袍,眉心微蹙,“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车坐得我骨头都快散了……”
“早就就说了,让你不要跟来。方才也跟你说了,下车前披上氅袍。”
目光落在她冻得有些红的鼻尖上,容玠抿唇,“你一句都不肯听。”
苏妙漪略微有些心虚,悻悻地坐直了身,“放心,之后一定都听大人你的。”
车外静得可怕,只有车轮滚动的声响。
苏妙漪忍不住将车帘掀开一道缝,朝外看去。
城中的街巷上除了巡逻的将士,几乎看不见多少平民百姓,唯有一些衣食住行的店铺还开着门,却也冷冷清清。成群结队的将士们手持兵械在空荡无人的巷道间挨家挨户巡查,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架势。
苏妙漪若有所思,将车帘放下,看向容玠,“外面有许多官兵……”
“鄂州临近湘阳,湘阳城破,鄂州人心惶惶,应当是避免生乱。”
若是为了安定民心,何需挨家挨户敲开门?倒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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