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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的大门还是很沉的,有胶封,所以即使陈骏摔门很用力,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外面天黑了,书店空无一人。
丽华书店每到六点以后就会只留两个人值班,平时是轮流来,郑南与来以后便每晚都是齐祺和他留到最后锁门。
刚刚陈骏坐过的那个椅子翻了,齐祺没扶起来,他趴在柜台上,四处看看确实没人会再进来,就把脸埋进了臂弯。
高中时的齐祺有着十分的钝感,许多事情旁人看了天大委屈,他觉得很平常,他是个木头人,有点笨,读不懂空气。所以那时陈骏说郑南与绝对不会喜欢自己,他不难过,只是生气,明明自己都知道这件事了陈骏还反复提醒自己,好像他多没自知之明似的。
他从没说过要和郑南与谈恋爱啊。
为此他生了陈骏的气,很久都不肯再打开窗户。齐祺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他不愿意让本人知晓。照片,随笔,自渎,低语……他想全部锁在二层的小房间。被没人喜欢的齐祺喜欢,是种打扰,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啊,他只要一人暗自喜欢着就很快乐了,偏偏陈骏不肯,要狠狠敲碎他的壳。
凭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陈骏为什么一定要管他?
到最后还是被逼着说出了那句话,讲完齐祺哭了,郑南与摸着他的头说:“说出来了,很好,很厉害,不哭了……”
齐祺不想要郑南与夸他“很好”“很厉害”,他宁愿不说出来,自知之明,他知道结局是什么。
无论做什么郑南与都夸他,做对了是“聪明”,做错了是“可爱”,没做是“听话”。使尽浑身解数鼓励他的郑南与,他想要什么都会给,可齐祺不希望对方什么都给自己。
郑南与是慢慢地磨掉他身上的钝,然后敏感的齐祺就知道自己是被同情的对象了。
别都给他,他更希望郑南与别那么无私,有所保留,好过慷慨过头自己一无所有。齐祺当然也愿意给出自己的全部,可他的全部也太渺小,以至于不敢和郑南与的那份做交换。郑南与不给他,他才好放心的交付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爱。
陈骏一句话也没说错,九年太长,郑南与磨掉他的钝把他流放到人间,再没人守在他身后挡风遮雨。齐祺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高中生了,他真的利用了郑南与的那点同情,他假装有点可怜,要郑南与摸摸他的头。
他趴到桌上,小声啜泣起来,心里埋怨陈骏为什么三番两次揭穿自己。齐祺哭得还算克制,偌大的书店中哭声也显得很细小,连肩膀也没有抖动,只把眼泪抹在袖子上。
齐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再遇到郑南与后走一步看一步,到现在迷茫起来。
他每届同学聚会从不缺席,盼着能再见到郑南与一面,可真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齐祺可以和别人恋爱,他大学时试过,自认为做的很好了,所以觉得自己只想见一面高中同学,哪知道见了才勾出了心里的贪念。
齐祺除了陈骏,谁都可以,如果陈骏要管他,他可以一辈子都单身,因为他最珍重的爱放在郑南与身上,不是那个人的话,旁的谁都没有分别。
但郑南与要和与他旗鼓相当的人交往,高中时那个人是方宁,大学后那个人是翁含娇,总之不会是齐祺。
所以该怎么做?应该让郑南与走,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这样齐祺就能变回正常人,不再眼神总黏着谁,示弱,得寸进尺……
“嗡——”手机突然响起来,齐祺接得手忙脚乱。
“齐祺,还在书店吗?”恰巧是郑南与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齐祺一个激灵坐起来,把手机拿远了吸下鼻子,说:“在的。”
郑南与的声音透过话筒,带着电流贴在他耳边,有一种很抱歉的语气:“不好意思,能帮我看眼车钥匙在不在书店吗?”
“好的。”齐祺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你有印象放在哪里吗?”
“应该在外套兜里,我忘拿出来了。”
齐祺在店里走了一圈,果然看到角落里一把椅子上搭着外套,他伸手掏兜,里面有钱包和钥匙。“找到了,对不起啊。”他想是因为自己让郑南与走的太急,才把外套落下的。
“怎么又跟我道歉啊,齐祺,出什么事了吗?”郑南与明显听到那边齐祺的鼻音很重,“我往回走了。”
齐祺说:“没事,鼻炎犯了,不太舒服……”
“有药吗?”
“有的。”
郑南与没走远,他就在十字路口拐角的便利店,喝了罐可乐打算回去,结果发现没拿车钥匙。他家离这里也就二十几分钟车程,平时都是坐公交地铁,就今天起晚了,开车来的要走了,还找不着车钥匙。他怕直接回去又碰上陈骏,他懒得吵架,就先打个电话问齐祺。
他推门的时候齐祺已经把他外套叠好了,递给他。齐祺又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什么鼻炎?郑南与知道,齐祺一哭就很明显,上眼,带着点水光,连眼白也是粉的。
但他没揭穿,齐祺说是鼻炎就鼻炎吧,他就是有点生气,才走开一会儿陈骏就把人弄哭了,由此想过去的几年齐祺是不是经常哭。
“陈骏呢?”
“走了。”
“还有一会儿,等关门我送你回去吧。”郑南与把地上的椅子扶起来,猜想两人应该是吵了一架,陈骏这个坏脾气。他拉着椅子坐到齐祺旁边,“好点没?”
“嗯?”齐祺反应了下对方说的是鼻炎,赶紧点头,“没事,你回去吧。”
“一个人关店哪有两个人方便,还得卷闸门,我来吧。楼上灯都换了吗?”
“关了,门也锁了。”
两人总不能干坐着,齐祺想起翁含娇说要让他安慰几句郑南与,一时心里更愧疚,他光想着让人走,反而把这件事忘了。回去他们就零交流了,于是趁现在开口。“……你和阿姨说警局的事了吗?”
“没有,就算了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怎么回警局呢?”
“再想办法,不行我就从辅警再干,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齐祺看他一眼,小心翼翼问:“你难受吗?”
“有一点。”
“有没有我能帮你的?”
郑南与说:“那你抱抱我吧,像高中那样。”
于是齐祺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很有力的心跳声。说不上谁安慰谁,郑南与把下巴抵在他肩头,还拍拍他的后背,说:“不难受了。”
“不难受了吗?”
“嗯,特别好,谢谢你齐祺。”郑南与松开他,“走吧,我捎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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