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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守言最近觉少,很难入睡也睡得很轻。
他在冰箱里翻到了葡萄酒,去了楼上的小天台。
夜晚的卡斯凯什很凉爽,大西洋的浪声一阵一阵涌过来。
姜守言就着楼下小道时不时传来的几句葡语,看着远方灰蓝色的海岸线,一点一点喝完了那瓶葡萄酒。
酒劲上来,他也懒得再动,蜷缩在藤椅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六月的葡萄牙天亮的很早,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海鸥成群的鸣叫从天际清亮掠过,旋起一阵咸湿味的海风。
迎面的冷冽让姜守言轻轻蹙了蹙眉,宿醉的迷蒙让他连睁眼都变得迟钝。
熹微的晨光落在他微颤的眼睫上,视野铺开一片橙红的海面,粼粼波光像是一场白日幻想。
姜守言顿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日出了。
手里的酒瓶咕噜滚到了地上,空气里带上了几分葡萄的香甜。
姜守言侧靠在藤椅上,看着远方的天空从灰蓝过渡向粉蓝,直到那抹橙金完全唤醒这座酣睡的城市。
车流从远方飘过,人声也跟着嘈杂。
姜守言轻轻动了动睡得有些僵硬的脖颈,脑袋后仰枕在藤椅边上,想起去看时间。
手指在兜里摸了半天又恍然,手机没电放在了楼下的桌子上。
只是一想到要去拿手机,还要先从藤椅上起来,下楼,从行李箱里翻出充电器,插上插头,给手机充电开机……
姜守言觉得很麻烦。
他干脆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翻了个身,又蜷了另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一场囫囵觉。
梦里有太多杂乱的东西,再次醒过来的姜守言满头大汗。
卡斯凯什昼夜温差大,正午阳光的热情让姜守言身上那件御寒的外套格外累赘。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外套被随手搭在桌边的椅子上,姜守言从行李箱翻出充电器走进半开放的厨房。
刚一开机就是一阵接一阵的消息提示音,还没等他逐条确认,祁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姜守言喝了口冰水才慢悠悠接起:“喂。”
那边顿了几秒,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你今天要是再没有消息,我都想直接给大使馆打电话确认你的尸体了。”
姜守言轻笑了一声,声音清冽:“还没那么快。”
祁舟就又沉默了。
姜守言来里斯本前几天还在住院,主治医生是祁舟,病因急性一氧化碳中毒。
外婆跳江第三天,姜守言在家烧了炭。
但凡发现的晚一点,他现在都是土里面一捧无机质的灰。
睡了一上午,有点饿,祁舟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姜守言拉开冰箱,找到了一盒包装很精致的蛋挞。
“你真的执意要走这条路吗?真的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吗?”祁舟没忍住,面对面问不出来的话,隔着九千多公里好像又有了点底气。
姜守言声音依旧很平静:“祁舟,我今年28岁,不是8岁,也不是18岁。”
他靠在台面边,视线偏垂,透过客厅窄窄的窗,看进深蓝的海面。
死亡对于姜守言本人来说,不过一滴水掉进海里,轻松得连涟漪都很细微。
“我的脑子长好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祁舟哑口无言。
最令人感到无望的不是突如其来的念头,而是清醒且理智的安排——精心选好结束生命的地点,甚至连时间都能自由把控。
前者尚还有生的余地,后者是真的了无牵挂,每一天都能是最后一天。
祁舟和姜守言认识了十几年,是他唯一一个知根知底的朋友。
就是因为知道得彻底,所以他没办法对姜守言的行为做出任何批判。
他只能沉默,直到最后听不到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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