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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刀,一直是一个灰色地带的事情,指的是大医院里高水平的医生私下到偏远或者医疗水平不够发达的地方医院做手术。有些是由医院同行牵线搭桥,有些是患者自找门路。其实既不合法也不合规,可无法禁止,在业内也变得越来越心照不宣。
不过飞刀也的确省去了患者车马劳顿,放下生活工作求医的辛苦,医保报销上也不会因为异地而削减。
只是同时医患双方都需要冒着一定的风险。
陆洋难免有一些焦虑。
整个围手术期没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是由自己团队的医护负责,如果万一有紧急情况,自己也没有办法立刻处理,到底让人很难放心,加上每个医院都有各自习惯的做事流程,更何况是不同省市的医院。
陆洋一边忙着,心里也一直没有断过纠结和忧虑,毕竟飞刀出了纠纷是需要医生自己全责承担的。
林远琛可能是感受到他的担忧,明明在看着自己手里的稿件,却突然伸手到他面前,轻轻敲了敲他的平板。
“专心。”
陆洋下意识地浑身一凛,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林远琛,但又立刻收回视线,专注地开始拟写手术计划。
飞机准点降落。
机场的位置刚好在周边几个市镇区划的中间,离陆洋老家市区有几十公里的路,下了飞机就看到到达大厅已经有地方医院来接机的工作人员,派了车但也很低调,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家乡的气息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就满满充盈在呼吸之间。
市里最大的医院胸心外科的行政副主任亲自来接的,说是胸心外科,其实只能做不太复杂的肺部问题。对方的口音很亲切,但是陆洋没有什麽交谈的欲望,平板上刚才初拟的手术方案有几处被圈点出来,是需要修改和补充的地方,所以他在林远琛介绍过自己是他的助手之後,腼腆地打完招呼,就坐在後座一直在改方案。
爱漫无边际地吹牛逼是中年男性的普遍通病。
说自己当时要不是实在舍不得家乡,肯定会留在中大附一,然後又说了一大通很多这里的孩子出去外面读了书就不愿意回来了,一点为家乡建设作贡献的思想都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又不停地用本地方言接着医院领导打来的电话,林远琛偶尔有一句没一句礼貌应付,陆洋全程安静。从国道转入进城的路,车窗外的场景渐渐变得熟悉。
不过的确,从那件事之後,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父母对于当初那件事情,其实只知道个模糊大概,陆洋不愿意细说,但是家里人见他还能留在医院,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所以当他提出要回家工作的时候,父亲不太能理解他的心灰意冷,只是一个劲的跟他强调在外面跟在家乡的落差。
微信突然响起,陆洋划开解锁,看到林远琛虽然坐在他身边,但在微信上问了他一句。
你们这里人讲话为什麽这麽像泰语?
忍不住笑了一下,陆洋也没有回答,但擡头看了一眼林远琛,陆洋心里的笑意就更深了。
热吗?主任
这里最冷的时候一般就是在元旦左右,过年的前後反而经常会气温升高,林远琛身上大衣毛衣裹着,自己的风衣都已经拿在手里不穿了,陆洋看着林远琛一直冷静的模样,一边发着信息问一边暗暗笑得都忍不住抖。
林远琛本来是怕他紧张想逗逗他,没想到反被他笑,便瞪了他一眼,没有再回,只是下车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把大衣脱了下来。
在酒店匆忙地放下东西,换了衣服就直接赶去了医院。
每一寸土地和空气都是熟悉的,但是又带着莫名的陌生。
跟上海比起来,他的家乡就像一个依然处在十年前的县城。
断断续续施工的医院新住院大楼,恍惚好像从他高中毕业後就一直在建,但是到现在也没建好。而另一处的医院大门面向着通往菜市场的窄路,早晚都繁忙拥堵,门口还常有三轮车和摩的成堆聚集。傍晚开始,就会有很多商贩推着四轮饮食摊车,围聚在医院附近的街道卖着现煮现做的白粥肠粉,小炒汤粉。
所以医院这一片区域也变成了一条小吃街。
陆洋的父亲因为老胃病也在这里住过一次院,医院食堂面向病人和家属的餐食太贵,虽然对于家里来说并不算什麽,但长辈骨子里还是节俭,也不愿意吃外面的东西,所以那时候一口粥汤都是在家里煮好了端到医院来的。
愚惜铮立……
在医院里,林远琛跟接洽的手术团队介绍陆洋的时候却郑重得多。
我带的博士也是我固定的一助。
陆洋心底微微一滞,但也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否认。
原来医院里准备做助手的是胸心外科现在的主任,但看到人家上海来的985附属医院的大教授自己有带助手,自然就不好说什麽了。
可是议论的表情掩饰不住,而林远琛默契地没有提起陆洋也是这里人,所以时不时几句没有来得及回避的议论,陆洋都听见了。
说你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不知道你这样後生主任上手术台到底行不行。
林远琛听完倒也没什麽反应,只是微笑。
的确,医院里他们现在接触到的副主任以上都是明显五六十好几的中年人,或者头发花白,或者面容沧桑。
林远琛站在他们中间就像个刚进医院的小年轻,更不要说陆洋还完全是个学生样子。院长过来的时候,见到林远琛感慨了一句好久不见,因为对方跟自己的老师有几分交情,所以林远琛很客气也称呼对方一声“老师”。
恭维互捧的场面话说了一点,林远琛直说了这次过来是忙中抽空还是尽快进入正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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