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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间灯火通明,可躺着的老人开始有一些焦躁不安的挣动了,也许是夹层继续撕裂引起的痛苦。跟正在开始操作的麻醉科主任对视了一眼,陆洋明白也许是真的等不了太长时间了,手术必须争分夺秒。
器械护士正在清点着刀械,巡回护士过来说了一声,隔壁苏教授已经加快速度了,但估计还要二十分钟左右。
先开始吧。
陆洋在心底对着自己说了一句。
麻醉所有输液泵的速度和药量全部调整好,病人的生命体征平稳,得到点头回复,手术团队开始消毒铺巾。
陆洋在握着尖刀的瞬间,突然就像是直接置身于那场风雪里。
身体里那曾经苍老又畸形的树再次野蛮地向着体内扎根,纠缠住他的血管经络,垂下虬须般的气根,摇摆着遮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以为这棵树早已枯死沉寂,如今才发现生命力依然旺盛,仍在挣扎生长。
但这一次他不会放任了。
陆洋清晰地看着自己握住了这棵树粗壮的枝干,他要生生地把这棵树从他的身体里撕扯出来,哪怕血肉模糊,哪怕万劫不复,他都要把这株寄生的树连根拔起。
在所有人都就位後,陆洋擡起头,声音稳稳地说道,“那我们先开始吧。”
林远琛从来没有一天觉得从这个路口到医院的路会这麽长。
交通事故,两辆汽车和一辆电瓶车堵在道路中央,交汇处的堵塞让车辆难以动弹,红灯的时间本就漫长,绿灯每一次倒计时结束都只能通过三丶四辆车。
他就这样坐在出租车上焦虑地等待着,即便觉得还不如自己走过去来得更快,但现在他也下不下车,车门被钻过来的电瓶车堵着。
交警已经过来指挥交通了,但距离上次陆洋发消息过来已经快半个小时,自己最後那句“先别自作主张”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科室现在值班的人对情况也不够清楚,拨程澄的电话也打不通,忧虑在林远琛心里累积,双手都因为焦躁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头疼。
林远琛只觉得现在的状况莫名其妙地就是不停地让他想到从北京赶回来的那班夜班飞机。
不停地接到延误通知,那时的他莫名的坐立不安,无法平静,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快要发生什麽事情。
太糟糕了,胸前刀口的位置都开始隐隐作痛,林远琛紧拧着眉间,病人的情况相当危急经不起拖延,陆洋也没了回音。在旁边的车子稍稍移动出缝隙时,林远琛给了现金,下了车,直接快步走向了医院。
夜风带着寒意,一点一点渗透进身体,林远琛进了医院走近路直接到了急诊,想从急诊上去手术室,却在急诊撞上了同样行色匆匆的程澄。
“在18号术间,估计是在进行了。苏教授那边一直结束不了,小孩子冠脉不行,他估计是一个人在做了。”
“我上去就好,你回急诊吧,不然急诊那边找不到你。”
“你现在这样能上台?”程澄摆了摆手,看着他有些气喘的样子,拒绝了他的提议。
“没事,你先回去吧,我上去就可以了。”
但林远琛还是坚持,他停住了脚步,语气笃定,
“这是我要跟他一起跨的坎。”
陆洋在那一天晚上究竟是什麽样的状态?
林远琛望着电梯顶灯苍白的光晕,突然心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
他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是什麽样的感觉呢?
他会不会觉得失望?觉得恐惧?
依旧是进入手术区前该做的步骤,验证人脸,换拖鞋,进入,林远琛虽然面无表情,却时时刻刻都被心里的煎熬不安所纠缠着。
迅速地换上洗手衣刷过手,走向18号手术室,这短短的几步路,林远琛却仿佛走了很久。
我不会。我跟您说过的,林主任,我快两年没上手术台了。
你既然看出来了你怎麽不去说啊!让我开口,万一我又错了,再把我一脚踢出来顶是吗?!
我不会再多管闲事,我已经学会了,不会再犯了。
我可以不回来,也不需要任何安排,我也没有在赌气。
如果我说我现在还恨你,就算你为我做了那麽多,我始终还是恨你,主任就高兴了?
......
一字一句就这样在脑海里突然变得无比清楚,像是一根根细细的刺不停地扎着他的心脏,所有的思考和回忆在这一刻都像落在泥里,破土而出迅速生长的藤蔓,拉扯着他的步伐,牵扯着他的身体,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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