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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假期预计会将阁楼的书全部看完。”尤珈回答着对方的问题,在心中默数三道脚步后,又问,“您在这个假期有安排吗?”
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是对话题的礼貌性延伸。他的希尔诺老师迈着轻快的步伐,果然认真思考起来,甚至抵着下巴歪了歪脑袋。
很可爱。
尤珈喜欢走在对方后面的感觉,这样子可以欣赏白发身影的一切动态。无论是哼着歌轻晃的长发,还是踩着黑白方格跳跃走路的长靴,一切都让他发自内心想勾起嘴角。
在对方转过身来前,尤珈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站得像柄剑。那些促狭与兴味,只会在合适的时间展露,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
“这两个月我也许要去边境看看,到时候就不能陪你了,尤珈。”
隐在长袍袖子中的手,蓦地抓紧了,捏得有些重。他没有撒娇,也没有抱怨,只垂下眼眸,让那睫毛间一片阴影遮盖伤感的神情。
——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难过,被倔强忍下的难过。
“尤、尤珈,我不是要躲你……我不会再躲你了,真的。但我到时候确实有事情,必须由我亲自去解决。阁楼的钥匙就在你手上,你可以随时进去。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找默文老师,他一整个假期都会宅……咳,都会在校园中待命。”
希尔诺老师慌了,很好。但这还不够。既然看到敏感的学生伤心了,难道不应该改变计划留下来吗?有什么事情比自己还重要?
当然,希尔诺老师毕竟从来把公私分得很清,指望对方改变主意不现实。没关系,山不过来,自己主动上山就行了。
“如果我和您一起去……”
“诶?可是尤珈你不是还有学习计划吗?两个月的时间太浪费了。再说那里的生活环境很艰苦的,是禁魔区,需要住在原始的小木屋里,什么都要自给自足。”
尤珈把视线落在对方腰间的纽扣上,那是颗浅蓝色的水晶,与那清澈的眼睛同色。他就这么盯着这颗水晶,以免把眼中不快的神色暴露出来,暴露给一无所知的单纯老师。
“您不会做饭,家务也都是依靠人偶。您原本……是打算带谁去?”他漫不经心问着,问得又轻又慢,仍然像是随口一问。
白发的青年愣了愣,随即露出干净的笑:“尤珈你在担心我吗?我认识一个朋友,她时常在边境线上走动,到时候会帮我请来助手的。”
——我都这么主动了,您还听不懂吗?
尤珈一直觉得希尔诺迟钝的样子很可爱,可这种关键时候,太过迟钝未免让人苦恼。
他抽抽鼻子,小声打了下喷嚏,换来希尔诺帮他整理好松散的围巾。
“尤珈,你总是不好好系围巾。再这样的话,下次我就给你织一条又厚又宽的围巾,能把你的半张脸都裹进去的那种。”
嗯嗯,对,他从小没有系围巾的习惯,也不会老实去系,必须要希尔诺老师亲手系好才行,不然一定会打喷嚏咳嗽的……希尔诺老师什么时候才能认识到这一点啊?
尤珈安静看着希尔诺的手在他胸前拨来拨去,看着对方认真叠好一道又一道,像是做着最重要的工艺品。
那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睛,此刻没看进任何其他人物,只独独映着自己的面容,自己的身影。
这位年轻的校长,这位年轻的首席,永远秉持着最端正的态度对待任何事,周旋于人与人之间,却总能留得自身的干净与纯粹,仿佛任何污泥都无法在这洁白的身影留下痕迹。
没有谁不知道这位青年的名字,哪怕是从小在黑巷街摸爬滚打的尤珈。好嘛,他承认,一开始确实对希尔诺有些误解。
直至对方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接触,直至一次又一次恰到好处的关心,这抹白色的影子逐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令他想要……将之亲手留下。
其他人留不住,那是他们蠢,蠢得入不了希尔诺老师的眼。而自己……呵,希尔诺老师上任将近十年,有给哪个学生织过围巾吗?那可是足足九条围巾,是希尔诺老师从头开始学起、一针一线摸索而出的围巾!
自己是希尔诺老师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也是希尔诺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这点无可置疑。自己是特别的,例外的,在老师心目中独一无二的,所以、所以……所以为什么老师要看其他人啊……
尤珈站在长桥上,扶着栏杆眺望不远处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是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以及另一个碍眼的家伙。
那看不清面容的家伙被希尔诺老师搀扶着走,就像一只丑陋的壁虎,把他可怜的老师衬托得更加娇小。
呵,老师总爱督促他好好睡觉、好好吃饭,结果自己倒是过得和机器人一样,既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休息时间。
明明也是把营养剂当饭吃,却一点都不重视他自己的身体。单薄的身形搭配上年轻的面容,走在校园里几乎和学生没什么两样。
这样娇小的希尔诺老师,那家伙是怎么忍心靠在人家肩膀上的啊?那两条腿是摆设吗?自己不会下地走吗?不就是在漂流时摔伤了腿吗?坐在原地等白魔法师不就好了?
那可是亚弥斯的校长,不是什么私人的拐杖,凭什么被一个无名的学生占用时间?自己很快就要上场比赛了,老师难道不知道接下来要坐在观众席吗?自己在老师心中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尤珈,收一收你的魔力气息。旁边人都被你吓跑了。”梅纳德靠在栏杆上,扶额叹气。
任谁看到某个学年第一面无表情地散发危险气息,都会逃到方圆百里开外的。也就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蒙蔽双眼的校长,才会认为某人是被同学们“孤立”了。
天呐,尤珈,被孤立。这分明是尤珈以一人之力孤立整个学校好吗?
“希尔诺老师刚才还对那人笑了!绝对是在笑吧,我看见了!”尤珈抓着栏杆,一张脸冷淡得像副古典油画,一张嘴讨人嫌得像只叽叽喳喳的乌鸦。
“乌鸦”突然停止了聒噪的声音,整只鸦站得如挺直的路灯——梅纳德瞥了眼旁边的路灯,心想确实想将某人挂在路灯上——不必说也知道,乌鸦心心念念的白鸽看过来了,看得乌鸦又摆出一副淡雅如菊的气质。
“梅纳德,希尔诺老师朝我招手了,他走过来了。你离我远一点,不要挨我这么近。”
“……我想揍你。”
尤珈这小子从前也没表现出黏人的倾向吧?自从入学后怎么跟个没断奶的小孩一样,整天追在人家校长后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渴望童年缺失的呵护?
梅纳德无语归无语,却还是往旁边挪了几步,方便发小营造那“孤独可怜”的小白菜形象。
“我说,你如果是为了成为校长的学徒,也没必要这么拼吧?校长确实容易心软,但你也足够优秀了,没必要这么卖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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