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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巫烟灰色的漂亮眼睛下意识睁大,神气矜持而又天真,这让他原本死气沉沉的表情一下鲜活了起来,一如女巫幻影移形带来的阵风呼地吹开堆积成山的月季花瓣。他注视着前一秒还站着人的路面,纵然无意施加阻碍,赫奇帕奇依旧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魔杖。与曾经的几次与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类似,少女的速度总是快得像只燕子。雷古勒斯难得琢磨了一会和杰西卡.米勒的对话,之前他们的谈话范围一直都在他的预料之内,除了她在幻影移形之前说的那句。
青年不经意嗅了嗅,周边留下了女巫身上混合着雏菊的草药香味——猫不喜欢这个味道。
杰西卡至少换了四五个地方,在确认雷古勒斯真的没有跟过来後才放心找了个角落吐了一阵。她克服幻影移形的副作用後跑回圣芒戈,直接摸到大厅的值班室里去找莫娜,作为消息活络又八面玲珑的战友,这位接待女巫知道不少她除易容马格斯外的秘密。她从莫娜那得到了好消息,那对母女本来是要赴约的,但普威特家的双胞胎提前把她们带走了,并亲自冒险来了趟圣芒戈给莫娜报信。杰西卡听完直接泄劲趴在了桌子上,很显然今晚涉及凤凰社与食死徒的战斗,不过雷古勒斯无意让她卷进去。
“我今天碰见了雷古勒斯.布莱克,”沙金色卷发的女巫对同伴小声说,“他和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不知道在查什麽,但他把我放走了。”
莫娜叹了口气感叹杰西卡运气好,随後两个女巫讨论了一番布莱克如今的状况,战争时期,一些大家族吃瘪的八卦很能抚慰人们受伤的心灵。莫娜咬文嚼字地分析了“布莱克的家主”背後所代表的含义,并称从目前看这个词实在是有名无实,毕竟布莱克还剩下几个人?就算有偌大的家当,他们唯一承认的儿子还不是跟拴狗一样在给神秘人当奴隶。
“他状态好像不太对,”杰西卡回忆刚刚他们接触时的一切细节,“就...你还记不记得提斯代尔发疯那阵,他好像还比提斯代尔严重点。”
“怎麽不记得,”莫娜喝了口堇菜糖浆後低声说,“那会圣芒戈堆了多少死人呀,他一个都救不下来,我印象最深的是住五层阳台的小玛丽,本来情况都好转了,咱们把她藏进壁橱里,但被他们活活拖出去——”接待女巫停顿许久後选择托腮看着她。“那会你刚来魔咒伤害科,提斯代尔人都成块木头了,我还记得你本来想安慰他,结果说到一半抱着他就开始哭,反而成功把他搞起来照顾你。”
杰西卡沉着脸不说话,直到接待女巫又补充了一句:“他钟意你,宝贝,这我们大家全知道。”
金发女巫抹了把脸,她怎麽会察觉不出来?她们的格兰芬多向来不是一个倾向于隐藏的人,他的情愫无论过去还是如今都如火焰一样直接。可是,她现在要怎麽去想这些——杰西卡闭上眼,只要陷入黑暗她的脑海里就全都是那些令人痛苦而绝望的东西。
至于年轻雷古勒斯向她描述的她与他的关系就更遥远了,那是同一棵树生长出的截然不同的枝桠——那他们又真的合适吗?这个问题就和那个遥远的世界是否存在一样无解。
後面莫娜又给她分析了一通小布莱克异常的原因,其实也很容易猜,他刚给父亲办了葬礼,同时神秘人不会乐见这种古老的家族掌握权力,布莱克实际早就被他拆吧拆吧熬魔药了。外界都在传雷古勒斯早想要退出,毕竟按历史看没有一个布莱克能受这种委屈,只不过现在还能时不时见到他在办食死徒的任务。杰西卡稍微为男巫感叹了一下,摆在年轻布莱克家主面前的似乎是一条死结,加上十五六岁的雷古勒斯说他早已经跟邓布利多混了...所以居然还有这种选项?
但是她大概率没法找到那个年轻斯莱特林了,女巫咬了下嘴唇,时间魔法的持续效果都是很短暂的。而且光是和他接触一晚上就让她的魔药学变成了O,他再多待一阵没准她就要成魔咒大师——又或者还是该给邓布利多写信说一说这件事?
她好好思索一阵後拎包下了班,故意没走飞路网,结果出大门没多远果然又碰见了雷古勒斯,这让她确信他应该是真缺一个治疗师帮忙。青年脖子上的那道伤口还在,在看见杰西卡居然跑回来後露出“你怎麽回事”的绝望表情,可能还夹杂一点对笨蛋的不包容。杰西卡立马举包示意自己真下班了。“我可以帮你看下。”她语速飞快地说。
“在这儿?”雷古勒斯问,语气平淡,但杰西卡从中听出一丝质疑的傲慢劲头。在心里问候他所有活着没活着的亲戚後她向他伸出手,好吧好吧,她总是可以再来一次的。
他们降落到一处海边,赫奇帕奇知晓不少方便思考人生的好去处(比如当时带小雷古勒斯来的青草山坡),天气好时这里平缓而静谧,不断有海浪将金灿灿的月亮温和地打碎。杰西卡在沙滩随便找了块合适的地方让斯莱特林坐好,而自己则仔细端详起他脖子上的伤口。举着发光的魔杖,她能看清青年脖颈隐约发青的血管,符合她认知中过度使用黑魔法的现象,那些强大的魔法最终都会收取身体的某些东西作为力量的报酬。“一会会有点疼。”她拿出挎包里特意准备的莫特拉鼠汁说,这种汁液专门治疗大部分割伤及擦伤,比白鲜更有效,同时基本不会与恶咒或诅咒産生反应,“袍子脱了,不然肯定会弄脏...不过你里面还有衣服吧?”
杰西卡意识到这些古老的家族也许只会穿袍子,她自己倒不太介意看光他,在圣芒戈待久了,见多了烂事就感觉自己是只闪闪发光的独角兽。幸好雷古勒斯也没计较什麽,他低头解了扣子,食死徒的长袍下是合宜的黑色正装,一双长而笔直的腿端正地跨在绵软的沙粒上。沙金色卷发的女巫调好药水浓度後在他的脸侧左右比划,最後干脆跪下了。她探过身,小心地挑起紧贴青年脖颈弧度的衣领,在药水接触到伤口後青年蓦地颤了一下,杰西卡熟练地用拿魔杖的那只手把他摁住了,柔软的手指搭在变得炽热的皮肤上,一下下脉搏像起伏的水波,有节奏而雀跃的触碰指腹。
她连续施了几个难度不小的咒语,在终于成功後开始疲劳地坐在地上玩沙子。如果半小时後斯莱特林没感到什麽异常,那证明最棘手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後续的治疗只需要每天来上一点莫特拉鼠汁,而雷古勒斯作为魔药学优等生,搞定它也麻烦不到哪儿去。在给雷古勒斯描述完注意事项後两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杰西卡因为刚跪在沙子上导致丝袜破了口,她尝试地施了个清理一新,结果整条袜子都消失了,只能郁闷地光着腿,任由海浪声冲刷耳朵,这也是他们这半小时中唯一的声音。
鉴于她是纯血统又刚帮了他,杰西卡想,雷古勒斯对她还算礼貌客气,但根源实际是他们完全不熟。
在碰到年轻雷古勒斯之後的一段时间,非常短暂,她被少年骄傲的神态与描述的那个充满光明的世界吸引了,一面满心不安地等待着他再来找她,一面又在做了几次美梦後逐渐清醒了过来。杰西卡.米勒眺望蓝黑色的夜空,伸手拂去被海风吹到脸颊前的金色碎发,她的心被那些如焦油般漆黑的梦魇填满了,这让她看不到光辉灿烂的未来,摆在她面前的是尘封的故事,是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既然无法回头,就只能顺着彻底前进下去。
“你听没听过一首歌,”她突兀地开始说道,在空旷的海滩上,声音显得甚至不太真实,“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想唱了。”
雷古勒斯没搭理她,那她就当他默认。“我想加入骑兵志愿军,在破晓出征,请让我留下些豪言壮语在我走後回荡。”杰西卡随意地哼起来,魔咒伤害科人人精通这首小调,真论起来还是从二楼生物伤害科的同事那学会的,据说这是一首澳新军团志愿骑兵部队军歌,後来传遍了英联邦的许多国家,而战争开始後他们帮室内麻瓜出身的治疗师逃离了英国。“如果让我骑马,那肯定是我的强项。”她越唱声音越大,“让我戴着桂冠凯旋归来吧——”
在一首歌完毕後杰西卡给自己弄了点水涮嗓子。“这是什麽?”斯莱特林开口,不过听上去似乎只是出于尊重随便问的。
“一首歌,”女巫也避重就轻地讲,反正也是正确答案,“唱给英雄的,我一般在自认为做了好事的时候就奖励自己。”
雷古勒斯这才略笑了笑,杰西卡忽然发现他身上那件上衣的料子相当好,但袖口很长,几乎盖过手腕。一想到那里面藏着什麽她就心里一沉,她检查过年轻雷古勒斯的手臂,他在那麽早的时候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从而有可能彻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也许,”于是杰西卡说,她随手捡起冲到岸上的白贝壳,万一现在也来得及呢?“在别的世界里,你也会是个英雄。”
雷古勒斯仿佛又被药水烫了一下,他眨了下烟灰色的眼睛,无言地望向海面。乳白色的海浪依旧缓慢地涌上沙滩,吞噬少年时的希望与梦,再还给他与夜空同样的静谧。杰西卡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只感觉他就像一面沉默的黑色旗帜,无法被摇动丶唤起人们无上的勇气,只适合被安静地悬挂在墙壁之上。
“你听起来很怀念过去,米勒。”过了一会雷古勒斯慢慢地说道,他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眉眼难得流露出一点真心的东西,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人是无法完美预知做出完全不同选择之後的发展的,我们能做的最多只是推测。”
“是啊,”杰西卡拖着腮帮说,过了一会拍了拍沙子站了起来,“那如果选择不同,又会是什麽样呢?”
而且她到底要不要去找一趟邓布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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