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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建议是一了百了,”它尖锐地说,“既然你们都没胆子做这件事,那就让我来!有一点怠惰说得不算错,婚姻契约签订之前,人类都可以算作独立的个体,让我去直接和他面对面,我可以彻底击碎他趾高气昂的灵魂防线……我将毫不留情地摧毁他的心智,让他变成一具只会流口水的皮囊。”
“面对面,然後呢?”贪婪领主问,“你去把罪人的灵魂据为己有,我们可以得到什麽?”
“噢,随便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吧!”色欲不耐烦地呵斥,“你们为什麽不去给塑命者提一点建议呢?比如它只要挖出自己的心脏,它心爱的人类就能恢复如初之类的?”
暴食的口器窸窸窣窣地动了几下:“嗯……真奇怪,这个方案确实不错。只是提一点建议,确实算不上插手塑命者的领域,对不对?”
“前提是这个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嫉妒嘀咕道。
“诸位同胞!”色欲大声呼吁,璀璨诡艳的七角冠冕不住摇晃,“让我们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象征原初的大罪,可是从何时起,我们开始畏首畏尾,羞于找寻契约里的纰漏,不敢利用欲望的破绽来为自身谋求永恒利益?为了将命运的乱线一手支配,我们经过多少筹划,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们真想因为一个小小的,铆钉般的罪人,就损毁方今七环美丽繁荣的新局面吗?”
它一半艳丽,一半可怖的面容上燃烧着欲望的强烈火炎,其他领主都沉默不语,唯有暴怒咆哮着回应了它的煽动。
“很好,既然我们有了共识,那就这麽办吧!”暴怒厉声道,“几千年来,塑命者就像悬浮在我们头顶的以马内利之枪,我早已厌倦了它的威胁,厌倦了它还活着这一事实!既然我们不能亲手杀了它,那就让它自我了断,陪着那个下贱的罪人去到湮灭尽头,永不复还!”
死寂中,七枚形态各异的僭主印章先後盖下,令尖塔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撼动。
另一边,盛玉年正在毁尸灭迹。
打心眼里,他不太想让这件事被穆赫特知道。老天爷,他能猜到穆赫特发现有恶魔来刺杀自己的反应,既然它早打算把自己揣在兜里随身携带,那知道这件事以後,要把自己藏在嘴里保护安全,也是可想而知的结果。
还是放过我吧,大哥。
盛玉年面无表情地盯着恶魔的遗骸被烧成一摊血水,渗进蛛丝编织的地毯当中,紧接着,他拉开房门,轻轻吹个呼哨,召唤出一堆小蜘蛛。
“换掉我房间里的……”盛玉年想了想,“算了,把我的房间换一层皮,给汇报穆赫特的时候,就说我看烦了那些装饰。”
小蜘蛛嘶嘶地跑了,盛玉年深深吸气,仍嫌不足。
此刻,躁动的杀意还在他的每一颗细胞中蠢蠢欲动地翻腾。这些天来,他胸中积压的憋屈感和施虐欲日益暴涨,尽管处决了三头杀手恶魔,可他还是觉得哪里缺了点什麽。
——那些恶魔不会尖叫,不会哀嚎,它们翻滚痉挛的姿态固然可爱,依旧在盛玉年这里差着一口气!
他把染血的手帕慢慢揉成一团,攥在掌心,缓步踏入穆赫特的巢穴,在那里,雄蛛正急躁地团团转圈,等候他的出现。
“你回来了!”穆赫特一在蛛网上感应到他的脚步,便急不可耐地扑过去,“我等你等了好……!”
盛玉年张开五指,一把扯住雄蛛的长发,用一个血腥猛烈的吻打断了它喋喋不休的倾诉。
他撕扯着穆赫特的舌头,将恶魔的嘴唇狠狠咬出了血,再把那些炽热火辣的毒血咽下肚子。穆赫特瞳孔骤缩,交错着跌撞,犹如一个天降金山的乞丐,只顾着迷迷瞪瞪地发呆。
“你是光长了眼睛,只会看?”盛玉年不耐烦地问。
穆赫特当然不是光长了眼睛,它还多长了一对犄角,八条步足,更多獠牙,以及属于恶魔的怪异器官。
巢穴外的水晶灯亮了再暗,暗了又灭,蜘蛛窝里的巨网可算停了激烈的动静,仅馀微微的波涌,犹如潮水徘徊不定。
盛玉年骨肉酥软,浑身酸痛。他被嘬了一身青青紫紫的印痕,只在腰间盖了一层轻薄的蛛纱,这会儿懒洋洋地躺在高处,怀中枕着颗蜘蛛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手指梳理它的红发。
穆赫特神情恍惚,魂飞天外,整只蛛不知今夕是何年。
它的灵魂,它全身的精血,都仿佛凝聚在了头发上,叫盛玉年用小指头缠着,想怎麽摆弄就怎麽摆弄,想怎麽支配就怎麽支配。
盛玉年发泄了一腔鼓噪的杀欲,眼下看穆赫特也不是那麽面目欠揍了。他忽然问:“婚礼定在什麽时候?”
“什麽?”穆赫特张开四颗眼睛,错愕地擡起头。
现在它真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一周後?两周後?还是三周後?”盛玉年嘲笑道,“我了解你,你的耐心不可能超过三个星期。”
穆赫特的嘴唇动了动,它还珍惜地保留着人类咬出来的伤口:“……四天後。”
“我就知道。”盛玉年想翻白眼,但他克制住了,积年累月的仪态管理早就成了比呼吸还自然的习惯,“我需要做什麽?”
穆赫特愣怔地喃喃:“你只需要换衣服,到场,然後……”
“然後宣誓,”盛玉年面无表情地补充,“听起来就像每一个男人在婚姻中分配到的全部工作。”
“但我是蜘蛛!”穆赫特语无伦次,赌咒发誓,“我会照料我们的家庭,承担一切困苦与厄运,给你最好的生活,确保你在馀生的每一天都吃饱穿暖,健康快乐。你是我的盐王冠与铁王冠,如果我是囚犯,你就是我的牢笼,如果我是一只贫瘠的亡鸟,那你就是我折断的双翼。仅仅是看着你的眼睛,便让我心如刀绞,煎熬着一千万个不能安眠的长夜。”
……这到底是什麽神经病的誓词。
盛玉年眼神古怪地瞅着恶魔,但还没完,穆赫特支起身体,不知道从哪儿——盛玉年也不想知道答案——掏出了一枚硕大辉煌的血钻戒指。
“我早就准备好了,这是从我心头取出来的血,两颗心脏都取了。它不讨人喜欢,不如地狱巧匠打造的珠宝浮夸精美,但我丶我……”
穆赫特颠三倒四,舌头打结:“我知道人类的习俗,你们需要两枚指环来充当镣铐,把对方像奴隶一样牢牢地束缚在婚姻的战车上,拖拽到生命尽头。我觉得这是非常美妙的仪式象征。我,我也想被你拖拽,我的意思是束缚,呃,当奴隶……”
盛玉年:“……”
其实我只是期待一场混乱。
我想弄清楚,在我和你的“婚礼”上,那些大恶魔还会使出什麽招数,制造出什麽样的混乱,好让我借机逃出蜘蛛巢的控制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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