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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18
1969年,1979年,多尔芬·罗尔。
与其说人类天生就有爱的能力,倒不如说懂得爱的才算完整的人。可一旦任由爱从心底萌发了,人就被某种不具形的渴望牵着走,最终沦为爱的奴隶。
多尔芬·罗尔很小的时候就从自己的继母那儿听说了:“感情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东西。”
当然这话并不是对着他说的,而是对着他名义上的姐姐——米斯切尔,他那时还不讨厌这个名字,相反地,他很喜欢这名称所指代的人。多尔芬早就见过她,早在她和他还算不上一家人的时候。
罗尔家的交际圈并不广泛,但维持着绝对的“干净”,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们喜欢结交在巫师界各方面有着话语权的人物,比如帕金森丶弗林特丶莱斯特兰奇……这些家族祖上都曾出过魔法部长,也有不少人正在魔法部工作。
而罗尔家族也并不例外。早在1718年,达摩克里斯·罗尔就因宣传“对麻瓜强硬点”而被选中成为第二任魔法部长。他做了许多了不起的事,其中就包括利用摄魂怪当守卫,将阿兹卡班作为专门的巫师监狱。
于是所有的巫师囚犯,包括那些并没有发疯,也并不危险的囚犯,都被关进了阿兹卡班,但他们很快就都疯了。于是罗尔部长遭到人道主义的谴责,被群衆赶下台——要让多尔芬来说,那些巫师简直是太蠢了!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也会这样认为。
而第一次见到他现在的姐姐,是在弗利家的围墙外。那时米斯切尔的外祖父正任职魔法部长,可外表一向平易近人的弗利部长,却将那对母女拒之门外。多尔芬眼见着未来继母的眉毛渐渐立起,最後拽着女儿的胳膊愤然离去。
他那时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什麽程度呢?如果有人命令他去将米斯切尔杀害,单单为了那张脸,多尔芬也会多思考几秒。
他的生母经常卧在沙发床上摇扇子,端着轻蔑又疑惑的表情,对于自己丈夫的变心百思不得其解。但多尔芬可是很能理解的,他的父亲爱上菲罗忒斯是多麽正常的一件事啊,就像他这年龄的男孩儿会喜欢米斯切尔一样。
她们长得漂亮,还经常用笑容将好看的面孔再加以修饰。她们不怎麽说有用的话,所以也不会说错话……
对于继母多尔芬了解甚少,但只要将米斯切尔当做她就好了,她们母女差不了多少——每当谁自以为跟她们混熟了,她们突然冷淡的态度就叫人心里抓狂,也就更见不得她们去和自己以外的人谈天说地。
至此,多尔芬更能理解自己的父亲了。
可米斯切尔对他很好,至少是在她成为他的姐姐,而他还没去霍格沃茨上学的那两年里。她从不对他冷言冷语,没有遗漏过他的任何一个要求,不管她是否出于真情实感。
年幼的多尔芬经常趴在门上,将脸挤在在狭小的门缝边。他留着只眼睛去看屋里的画面,还得尽力将耳朵也凑过去。虽然他每次都只能看见一团模糊,但从来都辨认得清。
因为多尔芬的继母像只温顺的狐狸,可他的姐姐是条会咬人的狗。
而从他真正认识到了这点以後,他心里的天鹅就真真成了乌鸦。毫不夸张地说,他看学校场地里的火螃蟹都比看米斯切尔顺眼些。多尔芬越是长大,见到的美丽姑娘就越多,而那些眼前的丶新的迷惑,使他幼年的痼疾霍然脱体。
可他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他名义上的姐姐挽着个不讨喜的男人,出现在他们一起生活了六年的家门口。
米斯切尔宣称那是他的丈夫,可多尔芬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曾分饰某件桃色传闻中的男女主,他们可以是情人,可以是敌人,但绝不可能变成妻子与丈夫。
不同于老罗尔的神色如常,多尔芬在念出男人的名字时,险些将後槽牙咬碎:“西弗勒斯·斯内普。”
其实他们不久前才在魔药课上见过,这人在三天前入职了霍格沃茨,现在做斯拉格霍恩的助教。只是多尔芬忘了,忘了他们在两个月前也曾碰面,就在自己逃课的那一天,在那个黄昏里的麻瓜世界。
查林十字路84号的对面是家咖啡店,那里只出售一种浓缩咖啡,装在小巧的意式咖啡杯里。那种咖啡杯的杯壁很厚,杯柄也不足以套进一根手指,它的面上是纯净的白,没有任何装饰,跟那天的伦敦街头形成鲜明对比。
预料中的大雨并没有到来,闷热在橘黄色的光线中渐渐浮现。路两旁停着颜色各异丶又大又蠢的汽车,那是麻瓜们的出行工具。已经过了他们下班的时间点,于是街上的人不再匆忙。
坐在对面的罗尔哼着小调,西弗勒斯瞥了她一眼,又慢慢挪开目光。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完全习惯只有一个人的长桌,可他似乎又得用剩下的时间去习惯……不止一个人的生活。
天色又暗了些,对面84号的书店亮了灯。店长绕出柜台,将门上挂着的告示牌取下来,放在手里一阵捣鼓後又挂回去。“营业中”的字样外多出一圈浅黄色的彩灯,可走进书店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大街上扬着尘土丶燃油的气息,而背靠的咖啡店内传出一阵苦味,类似深沉的木质香。
穿着波点上衣丶深色牛仔裤的女人从桌前走过,她的怀里抱着个纸袋,里面堆着几罐玻璃瓶装的蜂蜜和橄榄油。而就在她的後面,三五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慢慢晃悠着——廉价的黑色皮夹克,闪闪发光的拉链,黄色丶紫色甚至是粉红色的头发。
这样割裂的画面赫然出现在70年代的伦敦街头,而西弗勒斯也突然地丶毫无理由地意识到一件事情:若不是有利可图,罗尔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终于放弃了心里的所有挣扎和思考,擡眼看去。
罗尔的那张脸还是老样子,但她将不好打理的长发剪短了,黑色卷发和下颌的位置齐平。那架困扰西弗勒斯整场面试的链条眼镜被她挂在脖子上,紧贴着蓝黑色的改良版苏格兰方格裙。
近三年的时间或许难以促成什麽巨变,但米斯切尔身上还是有什麽不同从前了,可西弗勒斯形容不出来。
“看我干什麽,想好了?”杯子里的咖啡见了底,罗尔抓起桌上放着的长袖手套,“还是说……你单纯想我了?”她看着他笑,将“我”字咬得极重。
如果换做从前,西弗勒斯该将头别开,接着缄口不言。可那天他毫无惧色地盯着她看,并一心想要使自己的语气冷硬起来:“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还是个没从学校走出来的孩子。”
“我才不是孩子呢。斯内普,你或许才是。”
到此为止,西弗勒斯终于明白了,明白从前的罗尔为什麽总对他不计前嫌,因为他对眼前这人抱有同样的丶愚蠢的宽容。他们把互相伤害当成了常事,于是找不到不去原谅的理由。
在破釜酒吧的走廊上,她仅仅回答她要答应他,西弗勒斯就立刻回忆起了一切。他知道她要答应什麽,她要答应的是六年级的一个蠢货,在头脑最混乱的时刻丢出的一句“嫁给我”。
谢天谢地,他曾经预想了无数种应对这一场景的方法,即使是毕业後他也时不时想起来。即使这场景同自己的想象有所偏差,但西弗勒斯绝对能轻松应对,就像他应对刚刚那场面试似的。
但他总是在两种选项里选出第三种。
“哦。”西弗勒斯几乎不用思索,就完整问出了三个问题,“难道我今天有财富?有名声?有纯正的血统?”说完他便开始後悔,同时还带着一丝可耻的期待。
“……你就快有了。”米斯切尔盯着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擡。
他可以当她在掩饰自己的羞耻,就此变得自豪起来,毕竟她很少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抱歉。但西弗勒斯并没有赢家的感觉,他只感到一阵後怕和侥幸——或许这是输惯了的赢家才有的感觉。
他兴庆罗尔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以及……没有问出紧随其後的第四个问题,那是他不曾丶也无法准备好的。
她只问他:“想好了吗?”
“米斯切尔·罗尔,1960年1月9日,霍格沃茨天文学教授。”在魔法部的婚姻事务司,西弗勒斯的回答略显烦躁,“住址……”
他怎麽会知道她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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