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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几次濒死,他从未这样害怕过,心口紧缩成一团,连呼吸都不会了。
透过被子间狭小的缝隙,他能看到外面幽微的火光,模模糊糊成了一片。
宫中。
大约是由于去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宫里没半点过年的气氛,象征性地挂了几条红布红灯笼,别处依旧很肃穆。
景砚从地牢里走出来,身上浸透了血腥味。过年前的半个月,他终于将陈桑和他的亲信都瓮中捉鳖,关押到了地牢里。陈桑的嘴很严实,也许是知道说出乔玉的消息就会没命,讲得都是模模糊糊,一日一变,而那些亲信也都不知情,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审问,期间不知死了多少人,就连今天过年,都拉出去好几条尸体。
景砚由冷淡又漫不经心,他望着这些人,并不把他们当作一条命,连陈桑也不。他觉得自己能留给陈桑一条全尸,大概也就算不辜负里陈皇后了。
他从早到晚只吃了几口面,又看了大半天的折子,有关乔玉的消息,事无大小,全都由他自己亲自审查,看完后顺道还审问了陈桑的一众党羽,现在本该疲乏至极,却依旧背脊挺直,被拉长的影子却极消瘦,近乎于形销骨立了。他不去大明殿处理政务,也不回仙林宫,张了张嘴,嗓音还是哑着的,不过好歹能说得出话了,咬字是清楚的,“去太清宫。”
盛海急急忙忙地替景砚撑着伞,在大雪中一路疾行,连大氅都落了一堆积雪。太清宫是宫里最冷清的地方,连点喜庆的红都没有,四周又寡淡又冰冷。
景砚拿钥匙开了一旁的小门,自己一个人撑着伞进去了。
太清宫与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时间似乎在这里什么也未留下,与过往的每一年都没有不同。
景砚脱了力一般,手指放松,黑伞落在一旁。他仰头望着院子里那两棵相伴相生的枇杷树,那是乔玉和他一起种下的。它们已经长的很高了,如今亭亭如盖,绿叶葱茏,却依旧很亲密,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会离开谁。
人不如树。
他这样看了很久,不仅是长发,眉眼都染成了雪白,渐渐的连裸露在外的皮肤,后来是玄色的大氅,全都被白雪覆盖住了。他似乎成了一个雪人,眼角却忽的滚下一串水珠,留下道很明显的痕迹。
那或许是融化了的雪水,或许是眼泪。
大约是眼泪吧。
一过完年,乔玉就急急忙忙要找人去京城,他雇了一辆很小的马车,在路口长亭同小伙计还有那群小乞丐告别,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们都很舍不得,小伙计道:“你虽然没玉桥先生画的好,可陈公子你的心和玉桥先生一样好。”
乔玉哭笑不得,他是刻意画的劣质一些,防止露出马甲的,没料到他也有一日要刻意做不好一件事了。
他满心满意都是景砚,想的都要发疯,实在是不可能再停留下来了。
小伙计最后说了一句,“愿你新的一年,一路顺风,得偿所愿。”
乔玉仅有一个愿望。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顺利,马夫是个好江湖,人也很好,大概是看乔玉又傻又好心,给钱还多的份上,马赶的飞快,不过冰雪初融,才开春的时候就赶到了京城。
京城看管的极严,幸好长乐早有准备,路引和别的书信都齐全,才能很快入京。到了京城,乔玉也知道了去年发生的事,他的景砚的确是赢了,只是还未登基,现下是纵览朝政的摄政王,乔玉的心放下了一半。
可今时不同往日,乔玉没有证明自己的法子,别说是皇宫,连内城靠里的地方都去不了,虽然近在眼前,却没办法相见。
他定了个客栈,一边泡澡一边发愁,难道自己真的要击鼓鸣冤,再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身份。
那也太丢脸了吧。
乔玉想到了他的外祖母,福嘉县主。福嘉县主自乔玉失踪后,又回到了外头的古庙中修行,那个地方还好接近些。
第二日,乔玉去了那里,福嘉县主满脸肃穆,正跪地诵经,乔玉也不知怎么了,其实他的印象里只见过福嘉县主两三面,却忽然哭了出来,也跪到了福嘉县主的旁边,嗓子里含满了哭腔,“外祖母。”
虽然景砚一直在暗地里寻找,福嘉县主以为他死在了那场宫变中。
他们俩相拥哭了好一会,福嘉县主又仔仔细细地问了问他这么久以来的经历,乔玉避重就轻,没怎么说自己吃过的那些苦头,一一回答了。
福嘉县主活了这么大,怎么可能看穿不了这些谎话,可她不想毁了乔玉的好心意,只当作不知道,搂着乔玉问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回了京城,还想要做什么?外祖母都帮你,无论是什么,我的小玉。”
乔玉抽噎着道:“我想见殿下,我的殿下。”
他唯一仅有的心愿和支撑,不过是景砚。
福嘉县主长叹了口气,她有什么办法,乔玉实在是喜欢,可她却不敢那么相信景砚。
毕竟他是摄政王,是还未登基的皇帝。
帝王无情,而且自乔玉失踪后,她也从未听说景砚找寻过她的傻外孙。
可毕竟还要给一个机会的,谁让乔玉心悦景砚,她知道自己阻拦不了。
于是,第二日,福嘉县主递了道折子,说是家中有一些乔玉的旧物,不知摄政王殿下有没有兴趣。
福嘉县主想好了,若是景砚两日内不来,也就是说对乔玉根本不上心。到那个时候,她就是绑也要把乔玉绑回陇南,一辈子不许他再想着景砚。
因为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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