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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尘不知道,他又听到胥坛在低声浅笑:“我一直都知道,我们格沙是最听话的孩子……所以不要出门。”
而格雷沙姆似乎是被这句“最听话的孩子”刺激到了,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小腿狠狠撞上茶几,发出来的声音差点没把沉浸式观看电影的晏尘吓死。
晏尘脑袋里不禁开始想:这腿给撞断了吧……
话说格雷沙姆一直很不对劲啊,他和格雷沙姆的第一次会面,他脚踩玻璃渣满地的血都不痛的感觉……
这时候格雷沙姆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也斩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滚!我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孩子,你能不能不要再用这副语气跟我说话,你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来管我了!”
说罢,似乎是还不够解气,他伸手将茶几上的茶杯拂开,瓷器摔在地面上粉身碎骨,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内回荡。
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很大,胥坛想要安慰他,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一声“滚”给斥退。
胥坛只能好声好气道:“那我走了,你别……”
“滚!”
回应他的还有瓷杯碎裂的声音。
没办法,他只能渐渐退到门口,看着眼前几乎失去理智的格雷沙姆,胥坛只好放弃了叙旧的想法。
他退到大门外,格雷沙姆和他面对面站着,脖子以上的部分还隐在阴影里,他又说了声:“你给我滚!”
晏尘追出来,明显看到胥坛脸上的笑容很难看,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回过头。
晏尘皱着眉,向前飘了两步后忽然回头,刚好看见格雷沙姆颤抖着扶着门框走了两步,将脸暴露在月光下。
泣不成声。
他用强烈的情绪反应和咒骂去隐藏他的真实情绪,晏尘看到他的手上拎着一个方形的牌子,好像是金属的,因为它正在月光下反光。
这时候格雷沙姆的身边出现了一只虫,晏尘没有见过,但是他十分清楚的听到那只虫说:“伯特伦解决了。”
格雷沙姆没有给他回应,一只手扶着门框,眼睛直愣愣的望向前方。
晏尘还想走近看清楚些,却被一股没由来的吸力直接吸走。
一阵头晕眼花后,他又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浓烟滚滚、血沫飞溅,残缺的尸体和看不出形状的肉块分散在地面上。
撕裂的美丽翅膀成为这片灰暗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却还要被无情践踏。
冲锋的号角一次又一次吹响,进攻的命令萦绕在耳旁。
晏尘站在他们的中间,格格不入,他们的眼底不是热血和兴奋,而是满满的疲惫和绝望。
偶然升起的希望又迅速被卷土重来的反叛军迅速扑灭。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仿佛只剩下了两种色彩,灰和红构成了这个世界。
晏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拽到这个场景,但是鉴于之前的主体一直都是胥坛,那胥坛也应该在这里吧?
他穿梭在人群中,看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逆着他们奔跑的方向跑了一分钟,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任由无数的军虫穿过他透明的身体带起一阵看不见的烟尘。
如果是胥坛,他应该在最前线。
晏尘转身,和军虫们冲锋的队伍重合,像是一滴水汇入了河流,被裹挟着一同流往远方。
他猜的没错,胥坛就是在最前线,他看到了这里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天空中飞溅的血和拟态化啃食同伴的反叛军。
他有些犯恶心,晏尘忽然觉得库铂害怕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他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到一只反叛军跪坐在地上,手指拟态化,锋利的指甲将仍然在喘着粗气的军虫开膛破肚,手指伸入腹腔,似乎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重要的结构。
晏尘似乎听到了那只可怜军虫的哀求和吸气声,他走到那只军虫的身前,拳头从反叛军的身上掠过,他碰不到他们。
他沉默下来,看着那只军虫正在紧紧盯着他,看着那只反叛军从他的胸腔里终于掏出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鲜血泵出,溅在反叛军的脸上,他似乎很享受,将主动脉的口子怼到嘴边,大口吸食着残留的鲜血。
晏尘清楚地看到那只军虫在瞳孔骤然紧缩之后变没了反应,而那只反叛军正在大口吞食着他的心脏,他的肌肉、内脏,他的精神丝很浅,晏尘看到它直捣军虫的大脑,连它也在进食。
大概如果不是战争的话,他们会成为很好的外科医生。
晏尘向前飘去,遍地都是一样的场景,这是一场几乎必败的战争,晏尘觉得虫族或许不需要他的故事也能明白族群的含义,只是他们明白的似乎太晚了。
晚到他们的家无药可救的时候,他们才幡然醒悟,只是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
晏尘开始恍惚,他似乎看到了遥远的天边有一座神庙。
白发苍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踏上阶梯,九百九十九级台阶,金光闪闪的神殿和西沉的太阳散发的余晖正照亮着火红的地毯。
当他穿越漫长的红毯,坐上一个笼罩在夕阳余晖下的王座时,疲惫的眼睛扫视这片战场,慈悲吗?不,是绝望。
那场面该是何等的暮气沉沉和令无畏英勇的信仰者们绝望。
这就是虫族的未来,晏尘和他对视,他在求救,他还不想死。
晏尘猛地低下头眨了眨眼,随后眼神再度恢复清明,昂首去看,天边啥都没有,只有浓烟蔽日。
他终于走到了胥坛的身边,看清了他的表情——坚毅、视死如归,还有隐藏在深海之下的绝望。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
但是虫族血脉中的天性终于得到释放,这才是他们最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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