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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宋昭宁不是超人,她也需要别人爱护。
小小的一只手,第一次僭越关系,握住了她扣着百达翡丽的手腕。
一点也不低调的牌子,一千多万,她後来知道这个价格时,只恨自己当时没有涂护手霜。
“昭昭姐。”小姑娘放轻了自己声音:“没事的,无论是那个女孩还是闻希,都会没事的,一定会,我说话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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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宁赶到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谭医生精疲力尽地摘下口罩,对她充满疲惫地笑了下。
“手术很成功,已经转入观察室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那一瞬间,所有不为人知的酸楚,掩埋在记忆深处斑驳陈旧的回忆,还有那场剧烈冲天的火光,仿佛在这一刻全然消失。
宋昭宁一直紧绷的肩背终于几不可见地放松,她单手扶着冰冷的白色墙面,过几秒,她缓缓弯身,长长地,给谭医生鞠躬。
谭医生一愣,他的医用手套还没摘,因此也不好上手扶她,忙说:“别这样!否则你爷爷得撕了我一层皮。”
宋昭宁笑意牵强,她说:“爷爷不会的,他没这样不讲道理。”
谭医生苦笑着扶额:“所以我也没有不讲道理,你过去看看吧。”
唐悦嘉被她支回家,她给她放了几天假,可以回家休息陪伴父母,不料小姑娘倔强得很,绝对不肯,说我明天再来,晚安昭昭姐。
脚步声迟钝地回响,在身後拖出一连串并不急切的声响。医院永远明亮的灯光让一切疲倦无处遁形,她停下来的时候,目光触到柔软的黑色短发。
闻也低着头。他穿什麽,看不清,反正是最廉价最便宜的化学纤维,搭上他那张脸,其实有种不伦不类的违和。
因为本不该是这样的。
本不该的。
宋昭宁伸出手,细净指尖进入他空茫眼底。
脚步声其实很明显,但他什麽也听不见。自动关机的手机紧紧地攥在手心,他想起自己没有来记得拨出的最後一通电话,不知道宋昭宁会不会在百忙之中回电他。
然而擡起头,仿佛当空一棒,神魂剧震。
“你——”
他急遽地睁大眼,她来时没换衣服,那团暗下去的红色血迹如一朵在白色枯骨中盛开的红色罂粟,涣散失焦的眼珠子缓慢僵硬地一动,目光死死地钉在随着她弯腰动作而逐渐隐没得血迹。
“怎丶怎麽回事?”每个字音几乎从干涩喉管挤出,带着强烈的血腥气,他颤抖地问:“你受伤了?!”
宋昭宁摇头:“没有,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桩车祸,已经把受害者转到我院。至于这血,可能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吧。”
她说得有条有理,闻也却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冻住了一样,好几秒後,理智叫嚣着不要在这时候问出口,他死死压着胸腔里作乱的心跳,咬着牙齿,侧脸骨骼在咬肌的牵动下绷得很紧。
但她其实也很累了。
那些根植在骨血中的教养和礼貌,此刻烟消云散。
他们就像尘世中芸芸衆生中疲于奔命的两个人,终于在某个角落得到短暂微小的喘息。
宋昭宁贴着墙壁,缓缓地坐到他身侧。
“我来得及麽?”
她很低很低地垂着眸,纤瘦後颈撑起一节脊骨,嶙峋地印着因为奔波而不再那麽光鲜亮丽的手工衬衫。
闻也刹车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没有动,像是一路跋涉的旅人,眼前没有绿洲,仍是荒漠。
“我来得及麽?”她又问了一遍。
这一条长廊反常态的安静,也可能是时间真的很晚了,宋昭宁甚至没顾上看一眼自己的表盘。
闻也忽然什麽都不想说了。
不必质问她为什麽迟到,她有正当理由,而且,从现在的身份来看,他根本没理由去指责她。
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累了。
他仰起头,终于把连日郁结的那口气呼出去。他直勾勾地看着头顶光源,很刺眼,刺眼到他想流泪。但用力眨了眨眼眶,却干涩得什麽也没有。
“小希的手术很成功。”他轻声说:“睡过这一夜就好。你别担心。”
宋昭宁虚阖的睫尖轻轻一动,但她没有睁开眼。
闻也看她,紧抿的唇角毫无血色,脸颊苍白透明,两道纤细的眉拧在一起,好似这辈子不会再有笑起来的一天了。
许久,她点点头,记起还得给冯院打一通电话,但她手指刚动,指尖却冷不防地被人捉住了。
宋昭宁木然地看着他右眼的泪痣,浅褐色的,小而精致,就点在笑起来的眼睑下方。
但他不笑,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晰如镜,映着她苦涩无奈的面容。
最终,他咽下了所有,只问一句最寻常的:
“你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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