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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让他安心,让他原处安坐,等着他回来。
可方临渊却没有动。
他眼神里有些忐忑而犹豫,但最终,都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坚定。
“你要舞剑吗,舞什么曲子?”他问赵璴道。
“我会吹新笛,我跟你一起上台,与你相和。”
——
方临渊其实总共也只会吹几首曲子。
边关的岁月太过漫长,偶尔会有些无聊,他们便会跟着老兵学些玩意。
新笛在京中叫做横箫,但因笛声太过沉郁,本身又太粗重笨拙,以至在遍地锦绣的京城并不时新。
可在黄沙漫天的边关却刚刚好。
他会的那几首曲子也显得太过苍凉。什么塞上歌、破阵曲的,在这样繁华靡丽的宫禁之中也有些不合时宜。
可赵璴跳的可是剑舞!
方临渊特去殿后借来了一柄新笛,又与帘幕后的乐师们叮嘱了几句。
待他回身而返时,赵璴已然步步走上了玉台,衣袍逶迤,鬓发如云,发间衔珠展翅的玄鸟和层叠娇嫩的芍药,在千百支灯烛的照耀之下,显出一派不可近犯的雍容。
方临渊飞身跃上了玉台,在台畔停下,横起了长笛。
他看向赵璴,在他二人双目的触碰之下,颌尖轻点,肃杀的音节在堂皇的大殿中响起。
下一刻,剑锋的寒光闪起了满殿清辉。
赵璴身段一转,踏着音节身段一转,柔韧似掠过长空的鹰羽,手中的长剑挽出了风声,刹那间寒光毕现,如塞外开满虬枝的梨花。
紧跟着,帘幔后的七弦琴随着笛声,弹出了杀气腾腾的鼓点。
逶迤曳地的翟衣之下,云锦扁金的绣鞋踏过玉台,裙裾轻纱翻涌,一时靡丽如云霞坠地。
但偏偏,那华美的罗裙之下,每一步都踏着杀招。
与其说赵璴是在舞剑,倒不如说这分明是一套寒光中杀气隐现的剑法。翩然的衣袂与罗裙之下,剑花华美却汹涌,出剑收剑间皆如直取人咽喉。
他转身时,寒光下珠翠叮当作响,身段轻盈柔韧,广袖翩如云霞,仿若神女布散雨露。但下一刻,只一转身,寒芒下冷冽的桃花眼如视死物,分明是着锦披绣的大妖,夺取了祭于云端的神剑,一时间江海翻涌,生灵涂炭。
似神似妖,寒芒满殿。
新笛的曲调愈发高昂,七弦琴的鼓点也愈发紧促。
他脚步转得愈快,裙裾翻涌成了一片食人的花海,剑招挽花,却又携风带雨,像是搅动兵戈的邪神,又像是被笛声催动翻江而来的螭龙。
而那蛊惑它、操控它的人,执长笛而立,红衣如火,唯独衣摆被剑风掠起。
最终,铮然一声,笛声止息,琴音骤绝。
曲谱之中,这是将领举剑破阵的最后一刻,云开月明,胜券在手。
而玉台上的赵璴,也在那一刻,衣袂翻飞间,寒芒一闪烁,长剑倏然脱手而去。
“铛!!”
整座大殿都陷入了死寂。
没开刃的佩剑,竟径直扎进了御座前的桌案上。
距离鸿佑帝不过两尺,入木三分,寒光轻颤。
高台上的君王被惊得肩背都悚了起来,双目缩紧,猛地向后躲去。
他摔倒在御座之上,头顶的冕旒狼狈地乱晃,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
端肃的君王在群臣面前露出了丑态,而罪魁祸首只平静地一收手,在玉台之上站定了身躯。
分明盛装舞了一整套剑,却偏偏分毫不见凌乱与狼狈。唯独他发间那朵开得太盛的芍药,落了几片花瓣在他的裙裾与白玉广台之上。
他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君王,以及旁边匆匆搀扶起他的皇后,面色平静地俯下身去,平淡而恭敬地行了一礼。
“父皇恕罪,这剑太沉了。”
“惊扰了父皇,是我技不如人。”只听他说道。
“儿臣认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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