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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半日闲
“大人,你和先生从上一个休沐吵到这一个休沐,还没和好?”对于包拯和公孙策之间的相处,展昭心里是有杆秤的:他俩极少闹别扭,最激烈的情况也就是公孙先生气急了拿算盘打大人一顿,但很少这样单方面地生他的气,顺带着好几天不理他。
一身紫衣的包拯趴在桌子上,若现在不是浓阴遍地的四月而是秋风萧瑟的十月,展昭丝毫不会怀疑眼前的大人是霜打的茄子成的精,“先生就没想和我吵,他现在都不打我了。”
“上次先生要拿算盘打你,算盘刚举起来,然儿就扑上去抱着先生大腿边哭边喊‘公孙叔叔不要杀包叔叔’,大人你忘了?”那以後,先生不就再也没打过你?展昭顿了顿,至少没当着然儿的面打过你。
包拯想了想,上次是因为他砸钱在黄牛那里高价买了一张静儿的演出票,公孙策看着账本气到浑身发抖,抄起算盘就朝他招呼上去,他还没反应过来要不要躲,却没想到穆然直接扑了出来,抱着公孙策的大腿就哇哇大哭起来,这下把所有看戏的人都吓了一跳,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去哄,展昭甚至贡献出了他的小鱼干,结果穆然依旧哭得停不下来,到最後都快哭抽抽了,还在叠声说着,“公孙叔叔不要杀包叔叔,公孙叔叔不要杀包叔叔”。
公孙策心疼得不行,把穆然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不哭不哭,然儿放心,公孙叔叔不会杀包叔叔的。”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真哒?”
公孙策连忙答应,当晚哄穆然入睡时,穆然还抓着他的袖子让他不要杀包叔叔。公孙策忍不住问为什麽然儿会觉得叔叔要杀包叔叔呀,穆然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麽,接着坐起来,公孙策连忙把小被子给他裹上,穆然便顺势趴在他肩上,悄悄说,“因为之前爹爹惹大娘生气了,大娘拿着好长的刀追爹爹,还打碎了家里好多东西。要不是娘亲挡在爹爹前面,我可能就没有爹爹了。可是,可是大娘平常不是这样的,大娘对娘亲和我很好的,爹爹不在的时候都是大娘陪我玩,爹爹为什麽要惹大娘生气,为什麽不跟大娘道歉……”
公孙策了然。哪怕是成年人,亲眼目睹平日里温柔可亲的嫡母在暴怒之下挥刀追杀父亲,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些日子的相处里,他从未在穆然面前表露出暴躁的一面,也是今天气得狠了,才忍不住掏出了算盘,却不想勾起了孩子的伤心事。
所以那天晚上公孙策和包拯聊了很久,最终达成了一个共识:虽然无法排解孩子对父母的思念,但孩子既然在开封府,那他们就得拿出大人该有的样子,给孩子树立个好榜样。总而言之,就是得有一点为人父母的自觉了。
展昭对他俩的理念深以为然,想到自那以後府上确实太平了一段日子,不由得赞赏地点了点头,但一想起他俩从上个休沐冷战到这个休沐的事情,又忍不住迷惑起来,“所以带着然儿去排队买静儿姑娘的演出票就是大人你‘为人父母的自觉’?”
包拯道:“我那天不是去排队的!我都有静儿的赠票我还去排队干嘛!我那天是带着然儿去买完他最喜欢的酸梅糕,顺道路过的。那个卖票的麦老板真的很有问题,静儿这次演出的场馆一共有一百四十个座位,结果他就只放了八十张票,还雇了一堆人在那里哄抢,摆明了没想把票给真正喜欢静儿的人。展护卫你想想,真正喜欢静儿的人没有拿到票,就只能去找黄牛买高价票,黄牛觉得有利可图,以後肯定会变本加厉,不仅扰乱市场,也会深深伤害喜欢静儿的人,对静儿的形象造成损害。作为静儿的脑残粉,你能忍吗?”
展昭被包拯这段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给吓得默了一下,连他不是静儿脑残粉这一点都忘了反驳,“……可是张龙他们说,大人你差点在现场和人打起来。”
“那是麦老板被我戳中痛处了,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黄牛!”
“大人有没有想过,你当衆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无异于断人财路,麦老板岂会轻易善罢甘休?那天又有那麽多黄牛,他们一哄而上,人群之中只要有一个人摔倒,很容易就彼此践踏。大人你还带着然儿,要是有个万一,先生如何跟姜若黎交代?”
包拯听到这里,才终于有了几分後怕,“我也没让然儿受伤啊……”
展昭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他,“大人以为先生只是担心然儿吗?”
包拯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吗?”见展昭一脸无语,包拯又仔细分析了一下他的话,终于得出了一个令人惊喜的结论,“你是说,先生是在担心我!”他正要狂喜,这时才突然发现原本沉默寡言的人今天话多得过分,心念电转之间,一个念头越发清晰,“展护卫,你今天怎麽说这麽多话?是不是先生让你跟我说的!”
展昭闭口不言,包拯正要拿全鱼宴逼问,却见白玉堂大步流星而来,一把捞起展昭,道:“展昭!我找你半天了,昨天不是说好今天早上一起去吃鱼粉的吗,再不去就连汤都没了。”
鱼粉?包拯愣了愣,随即想到是两条街外的那家五谷鱼粉,老板来自鱼米之乡江州,熬得一手好鱼汤,在汤里放的鱼肉片鲜少有刺,自制的米粉也极为筋道,但这无论如何也不是白玉堂的口味,“白玉堂你什麽时候爱吃鱼了!”
使着轻功上了屋顶的一红一白在视线里已经成了两个小点,只远远飘来一句“要你管”。
虽然被怼了,但好在终于知道了先生的心思,包拯一路撒欢跑到公孙策房间门口,却在敲门的前一刻犹豫了起来:先生是不是还没起?先生要是起了的话,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吃早饭,那我该给先生拿粥还是拿馒头,配腌萝卜还是酸豆角……
正在纠结之际,房门“哗”地一下打开了,看见公孙策的那一刻,哪怕已有无数腹稿,包拯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公孙策对他这副想说什麽但不知道该怎麽说的神情再熟悉不过,倒也懒得与他寒暄,便开门见山无比自然地说出了两人闹别扭以来的第一句话,“大人上次和麦老板当街掐架,都没给然儿买酸梅糕。”
哈?包拯有些懵,他明明是在给然儿买酸梅糕回来的路上才和麦老板撕起来的啊。
公孙策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反应,“学生今天打算带然儿去买,大人要一起吗?”
“一起一起!”包拯要是再听不出自家先生是在给他台阶下他也就不用当这个开封府尹了,“然儿是不是还没起,咱们等然儿起了,吃了早饭就去?刚刚听白玉堂说他和展护卫要去吃那家五谷鱼粉,要不咱俩也带然儿去吧?”
公孙策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大人,学生打听过了,那家糕点铺未时三刻才开门。”
包拯道:“噢,那等然儿午睡起来咱们就带他去。但是鱼粉也可以去吃。”
两人便一起去叫穆然起床,一起去吃了鱼粉,回来之後就陪着穆然读书练字,午饭之後便哄穆然午睡。待穆然睡下,包拯悄悄溜去无名寺庙求下风铃木牌,和公孙策独处了一会儿便又叫穆然起床去买酸梅糕。
临着要出门,潘公公却突然造访,传下皇上旨意,要包拯速速进宫,不得有误。
包拯虽然遗憾这次不能履约,却也明白兹事体大,皇上急召定有要事,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十分不安,便拉住潘公公道:“敢问潘公公,皇上今日宣召,所为何事?”
潘公公似乎不愿多谈,只轻声道:“安平王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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