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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
日出薄冥,阴云覆顶,小雨如丝般淅淅沥沥下起来,落在河边浓密草被,五颜六色的小花被雨珠打湿,一地残叶。
一阵嘈乱的马蹄声从东边响起,十几个黑衣甲兵疾驰而来,雨点落在袍角,洇湿後转瞬不见痕迹。
率先一人,身披黑底暗红重工刺绣斗篷,偶露出腰间皮质腰封无一丝花纹,漆黑冷冽,乌冠束发,眉眼深冷,雨声渐肃,越发显得寒意逼人。
自远而近时,马背上年轻人勒马疾驰的英姿镌刻进眼中,墨发与袍角在风雨中迎风鼓荡。
可谓意气衔芳,卓荦群鹤。
此人便是北朝第一权臣——裴元俭。
枢密院正使裴元俭,不及弱冠之年便高中会试榜首,却在殿试之上被众臣不容,连番参他「卑不抵位」,最终被逐末为兵部一个饲养马匹的九品小官,升迁无望,仕途本该就此戛然而止,却在次年秋獮围猎因救驾有功被提拔任御前禁军首领,从此一路高升至枢密院正使。
北朝开朝以来,奉行「院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也就是说枢密院自古有权无兵,陛下却对裴元俭格外恩宠,特破例允其二者兼之,兵权皆在手中,又得陛下宠信,自然权柄滔天,满朝上下,无可争锋。
自裴元俭受命追查郑从贲因而奏行《缉盐保甲条例》之後,边陲小县通陵尚且局势严峻,盛京处於北朝之都,更是风声鹤唳,大小官员人人自危。
盐案一事牵涉广大,不少官员牵涉其中,唯恐下一个便是自己。
是以明知裴元俭权重,亦有官员顶风参奏,言称。
「枢密院正使裴元俭独权专横,行事狂悖,陛下尚行宽大之政,裴大人公然违逆陛下之意,所言所行皆图峻法之严苛,而全不将北朝百姓性命放在眼中,弑杀残暴,罔顾人命,牵涉无辜者实有巨数,请陛下降责并收回成命。」盐铁司副使杨毂道。
「裴大人此举依下官看来,实为操行弄权之举,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万民当得以有改过之机,而裴大人却不闻辩驳立斩不赦,更甚牵连之广,骇人听闻,由此看来,裴大人立此条例,只为扬威逞风,全无为陛下分忧为北朝尽忠之意。陛下应当处以杖刑斥责,不令此风盛行,以正百官之心。」此人乃御史寇之丞。
「酷政杀人恐动摇国之根基,不如把贬谪改为停俸降级,以力缓而事美。」鸿胪寺少卿谭承平毕恭毕敬道,言外之意企图让陛下缓而放之。
裴元俭唇角凝笑,眼神无波却令人胆怯,朝堂中一时落针可闻。
裴元俭自百官中走出,站在正中,神色不改,道:「陛下,臣观三位大臣对《缉盐保甲条例》之解至深,更甚於臣,臣愿推举三位大人主管此事。」
此话一出,不少人当即对之怒目而视,却又不得不隐忍不发,退回原位,至此,此事暂时作罢。
一行人途掠山林,乔木逐渐稀少,依稀可见重檐寺庙。
清泉寺青石阶下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马车,四周空寂无人,庙门忽然打开,从中执伞走出一人。
油纸伞面绘着群山行舟图,纹样绘制得格外精美细致,笔墨疏淡合宜,松云浅韵,仿佛静生动景,舟上客下一刻便会於烟波浩渺之间踏舟而去。
微微倾斜,替送客的小沙弥遮住潲雨。
「谢过施主。」小沙弥点头致谢。
那人道一声不必,转身拾阶而下,淡青织锦长袍不沾泥泞,腰间羊脂白玉刻古文勒子吊坠纯白温润,上缀赤云珠颜色透亮,光泽耀眼。
清泉寺是盛京大寺,便是建於京郊深林,也一样香火旺盛,人声鼎沸。只因雨丝不绝,山路泥泞才辟得一方寂静。
上山的青石阶绵长至山顶,曲径蜿蜒,沿山红叶片片,奇峰千尺叠翠,清泉脆流,阶面光洁如镜,连苔痕都无一丝,隐约可见疏林倒照。
那人步步而下,风声雨疾,雨点混着流水声砸在伞面,颇有几分山林观雨之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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