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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悠悠停下,车夫叩击车辕请示:「殿下,此道不容两车并行。燕王车驾在前方,可要避让?」
一听李致在前,郑妤如见救星,扯开嗓子喊:「殿——唔——」
粗壮胳膊禁锢纤纤细颈,黑不溜秋的手掌捂住她的嘴,李备俯身,黑影笼罩头顶。
郑妤无法发声,便抬脚踢踹车身制造动静,妄图让李致察觉异常。
「他是摄政王,当然要让。」李备心存不愿,说话音量不高。
或是李致听觉灵敏,抑或两车距离不远,且听李致道:「长幼有序,当是臣弟给四哥让行。」
无论出於何种原因,知晓李致有发觉此车藏人的机会,郑妤使出浑身解数引起注意。
「啊——贱人!」李备手指被咬,本能推开郑妤,怒甩一耳光。
郑妤顾不上侧脸疼痛滚烫,一门心思往外扑。
奈何小腿被李备踩住,她触不到车帘,只得拍打车身呼救:「殿下救……」
话未说完,郑妤再次被李备抓回去。他吸取前车之鉴,扼住双腕反扣至身後,从座上捡起一块脏帕子堵住她的嘴。
泪水吧嗒吧嗒滴落,这块脏布,堵的是求生路。
风吹起车帘一角,郑妤死盯住那处小小的透光空隙,眼睁睁看着光亮随车帘落下,一点一点消失。
车轮軲辘,两车擦肩而过,她认命般合上眼,湿睫毛颤了颤,悬挂其上的泪珠不堪重负坠下。
许是那滴泪唤醒神的慈悲心,令她绝处逢生。
「四哥车中可藏了人?」他嗓音清冷,如寒泉洗玉,不啻天籁。
李备眯眼瞟着郑妤,在她细腰上狠狠一掐,言语轻佻:「的确藏了只雀儿,身姿曼妙,柔若无骨,叫声比去年益州进贡的白喉莺还动听。只是忒爱哭了点,恐白日哭狠了,夜里入帐失了乐趣。」
身份尊贵,容貌周正,放浪不羁,故人道靖王风流。然青天白日,街头巷尾,於马车中对女子上下其手,同时说出这番龌龊之言,郑妤只觉他下流。
鸦雀无声的片刻里,郑妤含泪凝睇,仿若能隔着两层车身,将求救信号送进李致心中。
他能否猜到是她身陷囹圄?他那般敏锐,定能猜到的。他能否对她动一次恻隐之心?他素来怜惜弱者,定会伸出援手。
郑妤默默祈祷,眸光似可燎原。舌尖卷曲展平,她无声默念,曾在深夜辗转时,描摹过千千万万遍的名字——李殊延。
拇指摩挲第二指节,李致正襟危坐,闭目养神。邻车细微动静传入耳中,连几不可闻的布料摩擦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嗯……好香。」
仿佛真有一缕软香,伴着李备的调笑声飘进车内。李致懒懒睁开眼,漆黑星眸毫无波澜。
「说来,你和这美人还……」
「四哥,无为其所不为*。」李致掐准时间开口,似故意打断靖王说话,「既存怜香心,莫作摧花人。」
李备朗声大笑:「你是不食肉糜的圣人,管我为不为作甚?等你历过娇儿含泪笑丶朱樱莲瓣争相要那等销魂境,未必比我收的住。」
言辞粗俗露骨,李致不忍卒听,当即命驾车侍卫改道去往吏部。
马蹄扬起灰尘,在熹微阳光中显露形迹。尘埃落入郑妤眸中,如同盐粒倾入蜗壳,湮灭仅存的希望。
「你说,李殊延知不知道,坐在本王身边的,是他前未婚妻?」
李备钳住尖尖下巴迫使郑妤抬头,郑妤眼神空洞,不回答不动弹,仿佛与世隔绝。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正因清楚他知道,她此刻才会心如刀绞。李殊延是谦谦君子,断不会在旁人说话时无故开腔,他不想靖王说出她是谁,且他规劝过靖王讷言敏行,这样无论发生何事,都跟他沾不上半点关系。
别人不会怪他绝情狠心,因为他「不知」被靖王玩弄之人,是他的前未婚妻。他们只会心疼燕王被靖王折辱,却不得不顾及手足情分忍气吞声。
往人身上捅刀,不仅全身而退,还能让天下人为他脱罪。玩弄人心,算无遗策,表面是悲悯苍生的救世主,实则是视万民为刍狗的上位者,这便是隐藏在「圣人周公」皮囊下,最为真实的燕王殿下。
芳茗楼格调典雅,楼下散座简约宽敞,四角金兽吐出袅袅青烟。西面舞台上,说书先生声情并茂讲述才子佳人风月事,在座听客无不扼腕叹息。
店小二热情迎上来,招呼靖王上座,二人瞧着煞是熟络。郑妤被靖王拽着踏上木梯,随他一瘸一拐的步伐蜿蜒上行,直达二楼东面视线最佳的雅座。
说是雅座,布置却与「雅」字截然相反。红绡悬梁,座席影影绰绰,侍卫掀开帷幔,只见四名女子低眉含笑跪在方桌四边。
待靖王落座,她们各司其职,一人煮茶,一人喂茶点,一人揉肩捶背,最後那一人动作,吓得郑妤猛然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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