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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雅厅的摆设很像大殿,除了几张黑色案几摆在正中首位,其馀的,则呈一字型排在厅内两侧,入席的客人每人面前一张酒桌,上菜的时候,则分桌而食。
姜沅与严钰是一起来的。
她们到的时候,除了刘知府,安指挥使,裴元洵等几位官员,其他人都已经入位坐下,在大厅右侧有两个空馀的座位,是专为她们两个女大夫留的。
不过,厅内来赴宴的人虽多,姜沅却一眼看到了季秋明。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锦袍,发束玉冠,显得和以往的气质不同,温和之馀,还多了几分疏冷稳重。
见到她和严钰过来,季秋明起身请她们入座,三人的座位挨着,严钰坐在他们两人中间。
待坐下後,严钰打量季秋明几眼,一脸不可思议道:“季大夫,你怎麽回事,今日为什麽穿成这样?”
季秋明没有像以前那样微笑,而是端正地坐直身体,脸色肃然冷凝,只沉声道:“严姑娘不必多问。”
严钰觉得他今天十分莫名其妙。
她懒得理他,而是转头小声跟姜沅嘀咕道:“季大夫他这人什麽都好,长得不错,为人风趣,医术也好,那神医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他平日就喜欢研究各项疑难杂症,一心扑在医术精进上,这估计就是比我们多在南县呆了几天,研究那麻风疫,研究出走火入魔的毛病了。”
严钰这样编排他,姜沅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不过,她觉得严钰推理得并不一定对,至少,季大夫这一身打扮,看样子是费了心思的。
过了一会儿,看姜沅一直没作声,季秋明隔着严钰跟她搭话:“姜大夫,你最近几日在做什麽?”
南县的疫病诊治告一段落,自回来後,姜沅便如常去了杏林医署,这几日除了和师傅打过几次照面,剩馀时间则是呆在家里陪宁宁。
她如实说了後,季秋明点了点头,沉声评价道:“如此甚好。”
他说话似乎惜字如金,以往能说上一大段,今日不知是嗓子疼还是怎麽回事,每次只肯说几句话,或者几个字,姜沅秀眉蹙起,关心道:“季大夫,你没事吧?”
她主动关心他,明艳的脸庞还有些担忧的模样,季秋明微微扬起长眉,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环,颔首淡声道:“无事,多谢姜大夫关心。”
他这样说,应该是身体无恙,姜沅看了他几眼,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刘知府丶安指挥使等几人簇拥着一位身穿蓝色锦袍,绑着蓝色发带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身姿高大挺拔,看着眼熟得很,只是那衣裳的样式不曾见过,姜沅犹疑地看了好几眼,最後才确定,那人竟是裴元洵。
她不由意外地瞪大了眼。
他那浅蓝色锦袍是宽幅大袖,行走间发带缓缓飘动,而几位官员跟他低声攀谈期间,他始终扬唇微笑,时不时还温声说着什麽,那刘知府似乎没见过他这样,惊得连话都说不怎麽利索,频频拿衣袖拭额上冷汗。
姜沅看了他一会儿,便表情复杂地收回了视线。
没多久,庆功宴开席,刘知府擦完额角的汗後,请裴将军为衆人说上几句话。
这次疫病,他以军法监管南县,无论从官职,还是功劳来说,理当都该发言一番的,裴元洵点头应下。
东远侯在不远处,时刻注意主子的一举一动,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的贴身小厮职责。
据他所知,要搁以往,这种场合下,将军会不茍言笑地环视一圈,寥寥几句肯定大家的功劳,然後端起酒杯率先一饮而尽,而後便会入席归座,让衆人开始宴饮。
不过,将军今日倒是显得十分有兴致多说几句。
他展眸看了眼厅内衆人,微笑着道:“今日参宴的,都是在疫病中的有功之人,有我们杏林医署和南县的大夫,也有府兵吏员。首先,我要衷心地称赞各位大夫,诸位不惧疫病,不辞劳苦,精神可嘉,那麻风疫病虽然可怕,却没想到,诸位更是能医妙手,把那疫病打得片甲不留,狼奔逃窜,再不敢恋战片刻。而除了大夫们,我们各位府兵差役也功不可没,你们坚守军令,忠心职守,正是因为你们,南县的疫病才得以尽快清除。各位表现得实在出色,裴某实在无以为敬,今日,就吟诗一首,以表庆贺。”
就在吟诗那两个字落下後,东远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瞪大了那双眼睛,而与此同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与主子隔了几个席位的姜大夫,她的表情也分外震惊,而且,姜大夫方才似乎吃了几口酒酿圆子,就在主子话音落下的时候,她那搅着酒酿圆子的调羹,似乎定在了碗里,许久没再移动。
裴元洵扬眉一笑,拂袖起身。
他环视一周,锐利视线蜻蜓点水般落在姜沅身上,看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方向,他便悄然收回视线,面向衆人微笑朗声道:“月黑冷风紧,疫病夤夜至,能医皆出炉,卫兵披甲至,巾帼述药方,须眉不遑让,兵刃方出鞘,麻风遁无形,金乌当空挂,南县复回春。”
吟诵完毕,赢得厅内一片叫好声不绝。
就在东远以为主子的表现到此为止时,只见他家主子沉吟片刻,长眉一挑,笑道:“不如,裴某留下墨迹,也算是不负诸位今日相聚于此了。”
他说完,刘知府立刻差人过来呈上笔墨纸砚。
裴元洵撩开宽幅大袖,当场挥毫泼墨,写下诗作。
厅内的不远处,姜沅坐在酒案之後,一向温婉柔和的脸庞表情十分复杂。
半晌後,她低下头默默吃了几个酒酿圆子,好压一压心头难言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待几位官员依次说了几句後,刘知府主持道:“此次疫病防控,季大夫和姜大夫功不可没,现在,就请季大夫做为大夫的代表,为我们大家致言几句。”
话音落下,季秋明站起身来,默然环视一周。
就在姜沅勾唇看着他,以为他会向以往那样侃侃而谈时,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端起酒桌上一大海碗酒,沉声道:“季某敬各位一盏,万千言语,尽在酒中。”
他把酒端到近前,仰首一口饮尽,那利落饮酒的姿态,引起一片叫好声。
看他饮酒的模样,姜沅实在愣了许久,她还以为,季大夫是那种温雅风趣的公子,不会以这种豪爽的姿态饮酒呢。
不过,喝完酒後,季秋明环视一周,视线与她对视片刻,唇畔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片刻後,他转过去,面向衆人道:“季某献丑,想给诸位耍一套拳法。”
话音落下,严钰忽地扭过头来,满脸震惊得对姜沅道:“我耳朵没出毛病吧,他要干什麽?练拳?”
姜沅也十分意外,不过她刚才听得很清楚,便点了点头道:“没错,季大夫,他是说要打拳。”
就在两人说话间,季秋明已离开席位,来到厅内中央。
他迎着来自大厅内或意外兴奋或审视不屑的注目礼,双手握拳在侧,一招一式,开始打起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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