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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鱼却毫不在意地道:“个把假名字,怕甚么。姓猪姓狗,还不都是一个你?”紫袖听了这话,忽然笑起来。嘉鱼也笑,二人欢欢喜喜朝前走去。
紫袖见她走得甚是笃定,便问:“你如何知道金环儿去了何处?”嘉鱼道:“我放出虫儿,自然会带咱们过去。”
二人走得甚快,就此一路向南,嘉鱼不断收回放出虫儿。如此走了十余天,绿意渐浓,竟到了大片树海包围之中。紫袖辨认着四周地势,迟疑着道:“这里不是……”嘉鱼点点头道:“是乔木海,再往里头就是乔木庄了。”
紫袖听见细细的嗡嗡声,知道是虫儿回来,便问道:“是它们把你引至这里来的?”嘉鱼道:“金环儿应当进这里头去了。咱们不好擅闯,等夜里我把它引出来,你一定帮我捉住。”紫袖道:“金环儿去这里头做甚么?”嘉鱼望着隐约可见的房屋,抿了抿嘴道:“它是被气味吸引的。”
紫袖跟着她穿过重重高树深草,绕开几道岗哨,登上山岭地势高处,朝下望去,一片巨大庄院便在眼前:外墙高耸,内里大大小小又分了许多院子,打眼一看,仓房、武场、水渠、作坊,无不井井有条,人影来去,竟如一座小小城池。墙外道路纵横,目光所及亦有田地房屋,星罗棋布。紫袖看着翠色横流,雾气缥缈,心下不由感慨:乔木庄盘踞乔木海,果然是东南一霸。
二人在林中采了野果来吃,便在岭上守着。天色暗下来,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映得地下光灿如霜。嘉鱼从兜里取出一小撮干草渣,置于平坦石上,用火折引燃,一股极淡的腥气便随着轻烟升腾起来。她口中忽然念起古老而含糊的咒文,缓慢地抬起双手,做出舞蹈般的动作,犹如召唤看不见的甚么东西。月色如水,树影婆娑,紫袖瞧着这娇滴滴的姑娘摆出诡异动作,虽然知道她是用内力将烟气遥遥送出,依然不免有些胆寒。
嘉鱼做完仪式,便伏在石头上,看着底下。紫袖待在她旁边,小声问:“金环儿会被这气味引回来么?”嘉鱼也小声回答:“应当会,只盼里头别比我这味道还重。”紫袖疑惑道:“这草药不是你的么?乔木庄为甚么会有这气味?”
嘉鱼轻叹一声道:“我这草药,是从乔木庄拿来的。金环儿有一只小崽儿,叫银环儿,后来没了,再也找不着了,想是被甚么鸟兽吃掉了。金环儿就像疯了似的,到处找它的崽。有一回我到乔木庄送药,正赶上它发狂,差点咬了人。后来它飞到人家晾草药的地方,我才发现这草有些像银环儿窝里的气味,偏偏仙草湖没有,就跟方庄主讨了些。从那以后,灵芝寨给乔木庄的药都不收钱,只用这干草来换。上次你在京城见我,便是两边去换药的。”
紫袖听得慨叹道:“小小甲虫,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嘉鱼便道:“金环儿身怀剧毒,灵芝寨不少独门药方,都要用到它的毒液。自从有了银环儿,它毒性已减退许多;本来要等银环儿长大些,慢慢取代金环儿的作用,谁想却……这甲虫太过难寻,又是雄多雌少,寨里向来是一代一代喂养,又去哪里再找第二头?现在无论毒剂药剂,都不好炮制,全怪我照顾得不好……”紫袖看她眼中闪动着自责,丝毫没了门派之主的威风。他也浑然忘却了自己被拧耳朵的疼痛,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待会不叫它跑了就是。”
嘉鱼举着拳头,哼出一口粗气道:“对!”二人又凝神望向庄院,希冀着那一抹熟悉的黄光尽早出现。三更过后,夜浓如酒,二人略感困倦,便轮流运功提神。紫袖闭着眼睛,忽然又听见嗡嗡振翅声,连忙睁眼找金环儿,只见一道淡淡黄光果然寻着那搓草灰飞来。嘉鱼打着手势,他轻轻站起,二人形成合围之势,嘉鱼取出一只丝囊,忽然向金环儿一扣,金环儿十分灵巧,“嗖”地又飞了起来,这回却正迎上守株待虫的紫袖。他用手心轻轻一拍,一股薄薄劲力将它激得顿在空中,嘉鱼轻捷一兜,便将它兜住,扎牢收进怀里。
二人相视一笑,甚是喜悦,紫袖刚要说话,嘉鱼却忽然飞身上来,捂住了他嘴,将他拉到一旁,只以眼神示意。他倚着岩石,顺着她眼色一看,阒寂无声的乔木庄中,一道黑影正向外快速掠来。二人身在高处,看得清楚,那是一个人,不知从哪里出来,正沿着小路飞跑,时而越过墙头。远处巡夜的人点着灯,传出零星两句说话。那人奔得急,蒙面的黑布落了下来,慌忙抓在手中。紫袖凝目看去,是个青年男子,只是瞧着眼熟,离得又远,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乔木庄想是在捉此人,已有两三道火光移动起来。
嘉鱼撤去手掌,紫袖与她对视,只见她轻轻摇头。二人又向下看,有人手执火把追赶,十分迅捷,眼看离那黑衣男子只有一重院子便要追上。这时竟另有一人飘然进了围墙。那人身着白衣,在黑夜里分外刺眼,动作轻盈无比,划过乔木庄上方,像漆黑夜空一段一段裂开了一道缝隙。眼见他越过数道高墙,无比精准地和黑衣人当头撞上。
白衣人飘然上前,拉住黑衣人折身而返,登时将追击者落在了后头。二人犹如黑白无常,飘飘摇摇出了围墙。正逢月亮被云遮住,一片黯淡中依稀能看见黑衣人背后有一个小小亮点。此时嘉鱼囊中的金环儿忽然唧唧鸣叫起来,更增诡异。到得庄外,白衣人抬手一送,那黑衣人乘势一跃便进了树丛。白衣人回头瞧了一眼庄院,也随之隐匿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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