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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无穷听了四五声,忽然“咯”地一笑,又说:“你安心等着罢,办完事想必就回来了。”说着也不他,自行去了。
紫袖便思量起来,展画屏一直未归,是事情还没办完。此前在乔木庄……办的就是那件事罢?照这样说,应当是从南边回。再想想花有尽当时还去闹市买菜,展画屏也未必就钻山越岭,甚至可能会大摇大摆地回来。想到这里,他便找瘦子说了一声,出了院子,又坐船到了码头,沿着大路朝南寻去。
他心中微微担忧,只怕有甚么事将展画屏绊住了,又怕银环儿中途跑掉。因此一刻也留不住,只想出来碰碰运气。他拿出当年在县衙巡街的劲头,将来往的人看个不休,看得不少人甚为不满,心生畏惧,还有的落荒而逃。一路都甚是平常,如此走到第二个市镇,一辆华丽马车迎面急急赶来。
紫袖看那车夫皮色黑黄,手脸粗糙,却穿着一件崭新的罗袍,便觉不太平常了。他直勾勾盯着车夫,一路走上前尚未问话,便见那人抖衣而颤,他伸手搭住车夫手臂问道:“大哥何事惊慌?”车夫匆忙向外挣扎,只听车中一个男人催道:“休要停留,给些钱快走!”紫袖一把扯开车帘,却见里头一男一女吓得搂作一团,女孩眼中流露出惊恐,却仍然嚷道:“是我爹叫你来的?我是死也不回去的,今日宁可跟我潘郎死在一处!”那男子感动叫道:“表妹!表妹!”二人俱都流泪。
紫袖满脸尴尬,连连道歉,正自责鲁莽,却又听见马车声响,连忙扑到那表哥身边,掀开窗帘一瞧,不远处一辆朴素些的车正缓缓行来。他盯着车夫的脸细瞧,虽然满是胡须,那双眼睛却觉熟悉,心里打了个突:这是那黑衣青年——这双眼睛,进魔教时已碰过面了。他当即对表兄妹赔礼,闪身跳下马车。
那车夫意识到有人看他,与紫袖一对视,眼神登时一闪。紫袖紧盯着那青年,想到兴许他已经是展画屏的新徒弟,顿时添了几分火气。那青年像是被他吓到,不由得现出一丝慌乱,慢慢将眼神收了回去。
紫袖打量着静寂无声的马车车厢,走上两步,竟轻轻一窜,挤到那车夫身旁坐了。青年一惊,急道:“你……阁下这是做甚么?”紫袖笑道:“走累了,搭个便车,兄弟不介意罢?”青年看他笑得双眼弯弯,皱眉道:“我还要赶路,不知阁下要去何处,请另寻车马。”说着便要推他。紫袖翻手压住他的手臂,又笑道:“这里坐不得,我去车厢里头坐着如何?”青年尚未回话,紫袖后颈一紧,已被一只手连后脑带脖子掐个结实。展画屏的声音在车帘后响起来道:“别惹事。”说罢轻轻一推,便将他丢下车去。
马车仍旧向前慢慢走着,仿佛甚么都不曾发生。紫袖眼前一阵发花,在路旁懵了一刻,才站起身来跟上,却见马车停在客栈前,店里伙计将车拉去一旁,展画屏他们想必早已进了店。
紫袖立即钻进门,正瞧见那车夫一只脚迈上最后一级楼梯。他扒在楼梯一侧,从缝隙中看着两个人四只脚进了房去,恨不得也跟着进去,忽然听见一声问候道:“客官住店还是找人?”身边小伙计热情的微笑,令他发热的头脑稍稍冷了下来,便记准房门,又出了客栈。他找到那间房的窗户,坐在树下,呆呆地瞧——那青年竟跟展画屏进了一间房,这让他又羡慕又嫉妒。
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事。展画屏和自己,走的是一暗一明两条道;现在同他一路的都是旁人,自己只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在一边。
这时客栈门口有人出来,紫袖瞥了一眼,却是那青年车夫,又将车赶着,一个人去了。他怎么走了?紫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禁狂喜:现在只有展画屏一个人了!他跳起来便要去找他,却打眼看见一个穿着粉红衫子的女人,走到展画屏窗边,下了窗扇。她面孔被挡住,看不见长相,但那身形决然不是曹无穷。
紫袖方才的愁绪一下子飞到九重天外,脑袋里“砰”地一爆,像被谁揍了一拳,心中一股怒火悄然升腾:展画屏许是收了新徒弟,还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到这份上,前后两重醋意酸得他五脏六腑全部酥了,再也按捺不住,不由得捏起拳头。他无声无息窜进客栈,三两步跨过木梯上了楼去,又在转角处的佛龛前停下脚步。他原地打了几个转,别提多想冲进去,到了跟前却又不敢。直到佛龛的一炷香都烧尽了,还不见有人出来,才下定决心一步一步蹭到房门前。
房里没有一点声音。他犹疑片刻,想到窗前昙花一现的女子身影,顿时鼓起勇气,哐哐敲响了门。许久未有人应答,紫袖再敲,依然寂静无声。他知道展画屏就在里面,大白天紧闭着门就是不开,在做什么勾当?他越想越有些生气,将门拍得震天响。旁边有住客探出一颗蓬乱的头来说:“小哥,烦请手底下轻些。”紫袖铁青着脸道:“对不住,急着进去砍人。”那住客看了他脸色,又看他提着剑,陪笑道:“何苦何苦,有话好说。”将头缩了回去,咣当一声把门关得死紧,又闩上一道门闩。
紫袖力贯双掌,正欲继续拍门,忽然那门噌地从里头开了。他手举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展画屏散着头发,裸着脊背,只穿一条丝裤,披件绸袍,一脸不耐烦地瞪着他道:“做甚么?”
紫袖正对着他胸腹间露出来的精壮肌肉,看他衣冠不整,直是七窍生烟,残余智“咻”地飞个精光,怒道:“你还问?青天白日的,你跟谁做甚么好事!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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