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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瓷两三口把葡萄咬碎,葡萄皮和葡萄籽吐在手心的纸巾上,卷起来扔进垃圾桶,抬头看向电视屏幕,黑漆漆反射着她和顾玉屏的人影,咽下葡萄,吐出话:“金潜光是嘉树妈妈。”
空气静默,静到窗外知了的叫声越来越清晰,一声一声传入顾玉屏的耳朵里。
“噗。”顾玉屏吐出嘴里噙了好久的葡萄皮,“呵。”她环顾四周不自觉笑了一声,“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冷笑哈。”
知了叫个不停,空调的出风口“嘶嘶”响着,墙上的钟表指针“吧嗒吧嗒”走着。
顾玉瓷低着头搓手指,像个孩子般局促无局。
看两眼大姐,顾玉屏握住她搓红的手指,冰凉,问:“不是说嘉树父亲早逝吗?她现在一个人?”
听到这问话,顾玉瓷不知该怎么回答,孩子们的嘴里妈妈是单身。但是她在王府大厦分明看到金潜光和一个女人亲亲热热的。对,亲亲热热,毕竟都弹了人家一个脑瓜崩了。
“她有人?”
“我不知道,孩子们说没有。但是前段时间我看到她和一个女人蛮,就蛮亲热的。”说到这,顾玉瓷头垂得更低了,双手揪住裙摆,捻那一小块布料。
顾玉屏手肘撑在膝盖上,皱眉思索片刻,勾着头盯住姐姐眼睛问:“不是,姐,你什么意思?还喜欢她呢?还想破镜重圆?”
顾玉瓷不说话,双手捻裙角,揉皱了展平,展平后揉皱,墨绿色的丝绸睡裙角布满细碎纹路,像极了她心中的兵荒马乱。
“唉,”叹口气,顾玉屏按住额头,“我真是服了你了。”
“当年咱爸发现你们的来信,把你吊在房梁上用皮带抽,都快打死了,你都不愿意分手,果真是真爱哈。”
“这都三十年了,还惦记着呢。”说到这,顾玉屏眼神飘远。当年她被锁在卧室里哭天喊地都没用,堂屋的姐姐被父亲用皮带抽打到满身鲜血。
“是我提的分手,我对不起她。”顾玉瓷展平裙摆,手肘撑在膝盖上按住额头。
“你怎么对不起她了?你那是没办法呀。”
“那是什么年代呀,九十年代初啊,那同性恋在咱们县城还会判流氓罪呢。”
“再说咱爸那什么性格,说你再不和她断,他就去你们工作的地方闹。金潜光走到哪里他闹到哪里,说金潜光耍流氓搞他女儿。”
“还要报警。”
“你是为了保护她呀。”顾玉屏愤愤不平。
“我没有能力保护她。”一滴泪珠落到手臂上,顾玉瓷赶忙擦干。
眼尖的顾玉屏还是看到了,马上抽出纸巾递给姐姐,“你尽力了,姐。咱爸那就不是……”想想毕竟算是父亲,顾玉屏没有把“人”骂出来。
“哪有那样朝死里打女儿的。要不是我端掉门出去救你,你身体都得留下后遗症。流那么多血,地上都一片……”说着顾玉屏又想到那时,湿了眼眶,“我真是提起来就恨。”
“还做主把你嫁给裴志坤那个滚蛋。”说完顾玉屏牙齿磨到咯咯响,“最后生病还四处骂我们不去照顾他,不孝顺。就他那种父亲,谁能孝顺。”
“他就不配。”
顾玉瓷看妹妹嘴角抽动,双手紧攥,鼻翼扇动,浑身哆嗦,赶忙安抚:“好啦哈,都过去了,他也去世那么多年了。”
“裴志坤也不是个东西,说什么你不是黄花大闺女,还不让碰,整天疑神疑鬼怀疑你偷人。”
“后来你不是把我接到辛城了吗?都好了。”顾玉瓷握着妹妹的手,拍着感谢。
“他第一次打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就不会有第二次。”顾玉屏说着话泪花浮上来。
她和姐姐年龄只差两岁,母亲在她们读大学期间病逝。两个姐妹相依为命,大姐很疼她,她也很疼大姐。听到一向温柔的大姐被家暴时,她简直要崩溃,当天就包了一辆车过去把怀孕的大姐和孩子接了过来。
“以后不要再提他了。”顾玉屏不想再提那个人,犯恶心。
“好,不提她。提金潜光,提她你总愿意,看你这样子分明旧情没了。”
“哎,我真是服你了,姐,怎么做到喜欢一个人那么久的?”顾玉屏二婚都离婚了,正要梅开三度。
“不知道,欠她的吧。”顾玉瓷也觉得自己魔怔了。难道是自己的第一次,所以那么刻骨铭心。
“喜欢就算了,你还磨蹭。这都五十了,不是十五,你们打什么哑谜呢?还有感情就在一起啊。”顾玉屏摇了摇自己的烫发,急燥。
“我给她暗示了,她没往这方面理。”顾玉瓷眼神失落。
“你怎么暗示的?”顾玉屏不解。待听完姐姐的解释,彻底躺倒在沙发上,“没救了,真的是没救了。”
太含蓄了!
太阳西沉,落下,晚风送来些许清凉,月隐花庭一片静谧。
“顾阿姨病了。”饭桌上,游嘉树一句随意的话打翻了妈妈的粥碗,一碗白粥扑到桌面上。
金潜光盯着白粥的米浆在桌面上四处蔓延,流到桌边沿着桌角缓缓坠落,没有动作。
“您别动,妈,我来。”游嘉树慌忙起身提来垃圾桶。
裴心雨用湿纸巾把白粥揩进垃圾桶里,抬眼看金潜光,“阿姨,我再帮您盛一碗。”
白粥盛好,明亮的吊灯下,三个人细嚼慢咽,继续吃饭。
“妈,您吃了块小米辣。”游嘉树眼看着妈妈把剁椒肥肠上的小米辣夹进嘴里。
“嗯?”金潜光回神,“哦,不辣。”咀嚼吞咽。
眨巴眨巴眼睛,游嘉树也夹了块小米辣,是甜味的吗?不辣?那如果是甜味的就给心雨夹,想着便放入口中,只咬了一下,便皱紧了脸,眼睛瞪得滚圆,咳嗽起来,“呸,呸,呸”,吐进垃圾桶,额头“唰”地冒了一层汗。
“赶紧喝水漱一下口。”裴心雨看她辣得脸都胀红了,忙递过来一杯水。
“妈,好辣啊。您现在怎么这么能吃辣?”缓过来后,游嘉树不禁拧着眉毛吐着舌头追问,“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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