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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虽然我爹看着很正常,说话做汇报指挥下属没有一丝破绽,但我知道他不正常。
亲爱的日记,这件事我只偷偷告诉你,也实在是因为我没有可以说的人了。
卡尔帕诺山区下雪之后,气温下降得特别快,但这里还不是很冷,更冷的地方在叶尼涅的北边,那里应该是整个西大陆最冷的地带。
神圣帝国真的退兵后,我爹给上边做完汇报,接着请了个短假,说有事要外出。他一开始应该没想带上我,但我是谁啊,首席秘书头号牛皮糖,非常死皮赖脸地跟着我爹,然后我爹做了一件让我想不到的事——
他把那个活捉的神圣帝国俘虏,偷走了。
对你没看错,虽然偷走的时间不长,之后我爹又把人送了回去,但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他没有任何理由地,偷走了那个人。
气温下降之后那个人的行动力下降了很多,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感冒了,毕竟叶尼涅的冬天非常难熬,但是随着我爹带着我们一路向北,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家伙,死了。
我很确定他真的死了,我检查了他的瞳孔和脉搏,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前一天明明这人还没啥事,只是有点感冒。
我有点懵,但是我爹看起来并不意外,他很镇定,或者说那是某种疯狂的镇定。
他又带着我、还有一个疑似尸体的俘虏重新往南走,随着我们不断向南,那个俘虏,或者说那个尸体——你猜怎么着,他又有心跳了。
等我们重返卡尔帕诺山区的时候,那个俘虏、尸体、或者说鬼知道什么东西,基本上已经能够进行一些日常活动,但是战斗力肯定比不上九月时那么强悍,现在他看起来就是个有点虚弱的普通人。
我想到了我爹当初的那句——人权是对于人而言的。
神圣帝国究竟在搞什么?这种士兵……真的还是“人”吗?
总而言之,那个俘虏“死过去又活过来”之后,估计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很多事都想开了,他开始和我爹有一些交流——鬼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我爹不让我听,神神秘秘的。
不过我还是偷听到了一耳朵,大概意思就是,好像他们这批士兵都有这种诡异的怕冷体质,气温冷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死”,所以下雪之前神圣帝国必然退兵。
我听完心说这是好事啊,这我们不就有了必杀技了吗。
但鬼知道我爹想到了什么,反正他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我感觉他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
唉,亲爱的日记,反正到今天为止,我真的不清楚我爹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我说的是好好睡个觉,人长期不睡觉肯定会死,从我知道的我爹的工作时间来看,他差不多每次都是把自己忙到昏厥,晕过去醒过来,然后接着工作。
不是爹,你到底想到了啥,有啥事需要你这样逃避吗,连觉都不敢睡。
我说不好,但是某种程度上,我感觉我爹像是在搞一种很新的慢性自|杀。
然后就在前几天晚上,还是在卡尔帕诺山区,我爹突然开了一辆军用越野跑出去——接着一连几天我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我想办法替他瞒了瞒,上边暂时还没发现。
不过说真的,那几天我经常觉得我爹说不定不会回来了。
他可能真的发疯了,可能去流浪了,也可能真的是去慢性自杀了,有时我会幻想他一个人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越野车,前往太阳之西月之东,进行一场谁也不知道终点的旅程。
我的妈,我又读了一遍上边这段话,看来写日记能锻炼文笔是真的。
但是就在昨天晚上,我爹又回来了。
他把车停在门口,鬼知道他去了哪,整辆车上全是泥还有草皮。
这几天雪下得可大了,我赶紧打伞跑出去接,我爹看见我,说:这几天,你辛苦了。
我赶紧说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接着我爹又说,上边传来了消息。
我赶紧问什么消息。
亚历山大城要举行一场和谈,针对现在各国的混战。我爹说:现在这个局势太乱了,各国都很难从中获利,圣廷举办和谈,目的在于给各国递个台阶,叶尼涅也在受邀之列。
他又说:时间已经定了,就在明年一月一日。
说完这些,我爹把车钥匙给我,我知道这个意思就是他不会再突然玩消失了,刚松了一口气,准备跟他交代一下最近的工作,结果我爹让我先进去,外边冷。
我说爹你不冷吗,最近可是天天下雪。
我爹嗯了一声,说他想在外边抽会儿烟。
我爹不是那种搞形式主义的上司,基本上他说啥就是啥,所以我也不矫情,拿了钥匙就进屋了,房间里是真暖和,我沏了一壶茶继续写报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等我睡过去又醒过来,突然发现我爹还在外边站着。
从我留在桌子上的口水印来看,他应该在门外站了很久。
我不知道如何描述那个场面,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爹变得很陌生,他不像是我爹,也不像是那个从叶尼涅底层杀上来的铁腕人物,但他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只好叫他阿纳托利了——
窗外,大雪暂时停了下来。阿纳托利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几乎被烟雾笼罩成了一个雪地中的幻影,在他的身后,惨白色的车灯照亮了雪地的每一个角落。
我突然想到之前听过的一个说法,据说火焰的最深处其实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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