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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蕖一直仔细观察着乘岚的情绪,若是哪句话说完,乘岚当真沉下脸色来,他必然立即钳口吞舌以求自保。如今察觉到了乘岚的异状,他沉默下来,细细回想自己方才的话语,却实在是一头雾水,想不通这话究竟是怎样触及了乘岚的霉头。
甚至若说是霉头,不如说是伤疤——乘岚的反应不似愤怒,倒像是伤心。
可是……
乘岚看起来心中有所触动,好不容易让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心境有些波动,如果趁这机会说些什么,应当更易于达到目的。
如今他们已经抵达魔域,相蕖的去处暂时算是在霜心派那里过了明路,而乘岚还有要事要办,必然没法时刻将他的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如果乘岚能考虑考虑把他放走的话……于相蕖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已经在心里盘算该作出怎样的让步。
“人妖本就殊途,道不同不相为谋。”相蕖声音缓缓,正色道:“真尊若不信我,我肯发誓。”
然而,乘岚原本还有几分神伤之色,见他三指向天,只等着自己提要求的样子,却是立即敛了情绪,一脸漠然地拒绝:“不行。”
相蕖还想再挣扎一下,正欲开口先发个够狠的毒誓,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嘴唇方才张了条缝,风都没漏进来呢,就被一道真气狠狠合上——这回不是禁制了,就是单纯地用真气贴了道封条。
相蕖:……
乘岚漫不经心道:“你还挺喜欢发誓的,糊弄小孩子是这招,对我也是这招。”可见在无意湖边时,相蕖与江珧的对话一早就尽数落入乘岚耳中。
相蕖动不了嘴巴,只好翻了个白眼,权当表示自己对乘岚偷听行为的不齿。
乘岚懒得与他计较,看到了也当作没看到,他气定神闲地开口:“待我查清流言,若那时你仍不愿,我就放你自由。”
他自认为此言算是让步,实则击碎了相蕖的幻想。
等到他查清流言,然后如他所说再次杀了红冲?这正是相蕖不愿呆在他身边的原因啊!
纵然别心似箭,相蕖到底心里有数,此时不宜将急切表现得过于明显——况且,他也别无他法。
落在乘岚的眼中,便是他看起来虽然仍有几分闷闷不乐,但似乎也算是被这句话‘安抚’成功了。
乘岚见之,更觉得他果真是少年心性,从善如流地解开了他嘴上的真气封条。
相蕖只好曲线救国地琢磨起来,是否该在魔域中引起些混乱,进而趁机逃跑?他心里盘算着,脸上却是故作忸怩,眨巴着眼睛问:“你到底为什么想收我为徒?”正是方才乘岚避之不答的问题。
乘岚言简意赅:“你欠管教。”
说完,便自顾自走了。
相蕖原本还想再扭捏作态一番,营造出一个一朝被大人物青睐,然而心中还有顾虑,因而犹豫不决的天真小辈形象。闻此诋毁,顿时装也装不下去了,不情不愿地黑着脸跟上乘岚的步伐。
.
两人走近小城,正是华灯初上时,只见城中小楼鳞次栉比,街边小摊琳琅满目,一派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景象,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相蕖环顾四周,觉得这里竟然与尘世民间逢节日庙会时别无二致,不过是用火灵石替代了烛火油灯照明,摊贩所售卖的物品由寻常物什、小吃变成了法宝、武器,来往的行人也多少有些奇形怪状者,一看便知并非寻常凡人罢了。
魔域竟然是这般模样。
正道仙门对魔域与魔尊之事避之如蛇蝎,相蕖在霜心派时,甚少能打听到魔域之事,只以为此地不过是正道仙门流放魔修之处,不曾设想城外看起来灯火辉煌,城内也是一派欣欣向荣。
“奇怪,每月十五才是集日。”乘岚突然出声。
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乘岚常常往来魔域一般,明明四大仙门早就将魔域视为禁地。
相蕖回想起凝魄真尊对待乘岚的态度,心中一动。
霜心派厌恶魔修,对魔修赶尽杀绝,连有关魔域、魔尊的记载也甚少留存,相蕖并不意外。然而,照武真尊乘岚,这个天下公认的、三百年前拯救苍生的大英雄的事迹,江珧也不肯说与他听,他便知其中必有内情。
在金波海岸,他也听乘岚毫不避讳地提起,是在月前途径海岸时,碰巧发现了那作恶鲛人,于是顺手将其打伤抓捕。
且不说,他这踪迹显然传言中的“三百年来非天下大事不出”相悖,相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乘岚的原话是“去霜心派路上,途径此地”——从哪里去霜心派,能路过金波海岸?
除了魔域,还能是哪里。
恐怕乘岚这些年来往魔域频繁,甚至与魔修交往不断,恐怕四大仙门对此心知肚明,这才对照武真尊之事绝口不提,以至于小辈们虽然对此知之甚少,却也不得不三缄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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