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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曼均把别在衣领上的对讲机捏起来:「中心,我是角马一号,我已在南边山脊线就位。我们观察到监狱的实际布局与计划相同,我的观察员判断出里面的守卫多半是卜拉逊人。」
战控中心的屏幕里显示所有人生命体徵稳定,梁旬易把话筒拨到嘴边,回答:「收到,无人机已放飞,热成像启动。打开频闪灯,让我们能标记你们的位置。」
「掘地者」无人机从高空薄薄的云絮上方飞掠而过,悬停在指定地点,矫正方位後立即传回了影像。看到灰色底图中出现了醒目的热源活动,众人无不为之一振。调停组锁定了频闪信号,同时接入监狱内部的网络系统,对他们的电子设备进行监听。又过了半分钟,安装在监狱各处的摄像头也被入侵,建筑内各楼层的动静一览无馀。
「网络状态一切正常,监狱内报警系统已关闭,正在确认优先及次选路线。」霍燕青说,「他们的防盗做得不怎麽样,简直不攻自破。」
监督员操控着无人机在监狱上方盘旋一圈:「情况很复杂啊。我们捕捉到了上百个热源目标,监狱西北部有大量物体聚集,推测是羊圈。部分看守配有犬只,他们在防护门附近游荡。监禁区内有37个目标,我们把其中21个划定为待解救人质。21个孩子,21个家庭,当然实际数目可能比这更多。」
构建完交互网络,梁旬易给出下一步指示:「开始和现场观察员进行交叉核对,确认打击点位,让『蜂群』和雷鸟直升机做好准备。角马一号,先寻找临时目标,攻击最大火力。」
借着灌木丛掩护,崔曼均把雷射定位仪架设好,在着弹员协助下盯着目镜调整射线的角度。康京义伴着他忠心耿耿的战犬守在一旁警戒四周,穆奈戴着嘴套,雄赳赳地立起双耳东张西望,它黑溜溜的眼睛在夜里亮得像两颗橄榄石。几公里外的水塔下边,控制员根据前线发来的雷射目标指示在系统里输入打击坐标,随後移开史酷比的车顶盖,黝黑的蜂巢矩阵从底座升了上来。
直升机像雨天的蜻蜓,低低地贴着林稍飞过,层层叠叠的树冠吞没了大部分噪音。高绪如抱着枪坐在敞开的机门旁,静坐着沉默地俯瞰脚下忽高忽低的万顷叶浪,波浪形的矮冈带有浓郁的原始色泽。高绪如前瞻幽谷,後顾莽原,触目所及尽是映日擎天的红杉树,宛如从地心冒出的熊熊烈火。
飞机从一处山坳上空掠过,密林中有座不知哪个年代流传下来的古城堡,倾坍的墙堞被藤蔓埋没,赭红色的焚祭场空留一堆乱石,满目疮痍......它使人感到古代的野蛮丶战场的残酷,和古维加里的伟大与沉疴。最後一抹霞光在柔而欲化的光宇下消退,山峦巨大的阴影遮蔽了林地,直升机绕过一道山梁,天地间乍然激起阵阵雷鸣般的轰响。
监狱里亮起了灯,从山谷里吹来的风把围墙内古橡树吹得沙喇叶落,浑圆丶虬曲的老枝低垂着,侧看活像一条条伸长的骆驼脖子。树枝伸到二楼的露台上,洋洋遮盖了半亩地,乔白尧夹着雪茄从房间里走出来,放慢脚步立在树下徘徊良久,转着身子遥望高不可测的穹冥,戒备地谛听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隆隆怪声,叫来心腹手下吩咐道:「他们来了,快去准备高射炮。」
高绪如最後审视了一遍平板上的热感影像,把人质的位置牢记在心。嗣後,他把地图折起来塞进衣领,戴上降噪耳机,将话筒贴住嘴唇:「中心,我是雷鸟-A。我们已抵达铜铎谷地,回声很大,茨孛戎监狱在声音的覆盖范围内。飞机正在做之字形运动,预计两分钟後进入可射击区域。」
「清楚收到。无人机蜂群已就绪,程序激活中,十五秒後放飞。」
「慢着,慢着。」崔曼均紧张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她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瞄准镜,「中心,我是角马一号,我看到他们在监禁区楼顶部署防空高射炮。」
梁旬易将图像放大,清晰地看到有人在屋顶活动,硕大无朋的防空炮抬起了狭长的炮管。他拿起对讲机,语气急促:「那里是禁射区,蜂巢马上把高射炮移出清除名单。角马一号,楼顶的炮手就交给你了,赶在雷鸟抵达前解决他们,务必一击毙命。」
崔曼均趴在原处纹丝不动,固定在帽盔上的尼龙网把她的脸遮罩起来,几乎与树丛融为一体。她屏息敛气,把自己想像成透明人,在心里默默数着秒,一边问着弹员:「炮架有多远?」
着弹员立起风标测了测速,掏出一本活页备忘录放在崔曼均肩後,捏着笔计算偏角,答道:「724码,风向二分之一等值,下降十三度,无需调整。」
枪口略微下移,崔曼均稳固好瞄准镜,将视野范围扩大到三百度,静待战斗打响。夜幕降临,四野沉寂,穿蓝色冲锋衣的哨兵倚着了望塔的栏杆,点燃夹着大麻的马合烟放进嘴里嘬了一口过过瘾,然後把菸卷递给身边的同伴,吐着烟圈问道:「我有点担心,真的会有人来?」
同伴抿着菸嘴吸起来,不以为意地回答:「你怕什麽,别自己吓自己。只要没有拿到授权,白虹公司就只是一头纸折的老虎,中看不中用。」
「那个保镖呢?梁旬易身边有高人在侧,连我们的老大都非常忌惮他。」
「这话在理,那个保镖可能会来。」同伴龇了龇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是专门为那些企图来逞英雄的人设计的陷阱。」
他们轮流吸着香菸,大麻的劲儿很快上来了,让他俩感到快活丶飘飘欲仙。残晖消失後,西半边天仍是深深的紫黛色,这样的晚景只有在北方晴朗乾爽的初冬之夜才能看见。两人享受着吸食毒品後的醺醺感,听到嘘嘘风声中夹杂着持续丶沉闷的重音,其中一人仰起头循声观望夜空,无意地往晦暗的天际望了一眼,瞥见有群黑影自山背後疾飞而出,朝监狱扑来。
见状,他稍清醒了些,疑惑地眯起眼辨认那些影子,抬手指向它们:「那些是什麽东西?乌鸦吗?」
旁边捏着菸头的同伴闻言转过身来,远眺紫黑的天幕,注视着那群黑影像流动的雾一般变换着飞行轨道,距离监狱越来越近。与此同时,其他哨塔上的人也注意到了天上的异样,纷纷举起望远镜加以观察。紧接着,死气沉沉的监狱像是骤然惊醒般,惊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地借着风传开了:「无人机!是无人机阵!快拉响警报!」
有人扑到预警台前拉下手柄,但鸣笛声并未响起,他又重复拉了几次,音响里依旧鸦雀无声。他支着两臂在各个按钮上鼓捣一阵,仍不能听到电铃,只得扯过对讲机吼道:「警报失灵!」
刹那间,无人机抵临哨塔上空,如入无人之境,来势之汹汹如飞蝗过境。地面上的强盗大呼小叫地飞奔着,张皇失措地仰起头打量头顶黑压压的机群。进入预定的打击区域後,无人机开启了自动识别模式,眨眼工夫就锁定了数十个目标。操作员站在蜂巢矩阵旁边,在控制面屏上输入攻击指令,「蜂群」旋即俯冲而下,闪击监狱,幽谷里霎时响起了震天撼地的爆炸声。
变故在瞬息之间发生,无疑给了乔白尧当头一棒。他奔出密室,只见野蜂铺天盖地,雨点般射落在各个方向,直取火力中心,监禁区西边的武器库几秒内就被夷为平地。脚下的土地剧烈颤抖起来,无人机自爆的威力不亚於空袭,所过之处无坚不摧,死伤无数。沙砾和碎石呈放射状抛向天空,甚至高过了哨塔的尖顶。
一个土匪飞马来报:「老大,我们遇袭了!但没看到有人来,不知道是谁在攻击我们!」
话音刚落,一连串的爆炸轰垮了高压围墙,强化钢大门应声而碎,先头攻击成功将这座堡垒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看似牢不可破的茨孛戎监狱在这摧枯拉朽丶精准迅猛的攻势下显得不堪一击,转眼便陷入一片火海。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派兵荒马乱之象,惊慌失措的强徒们高举机枪朝天射击,但无事於补:「它们太快了,子弹根本打不到!」
乔白尧大为震骇,知道自己彻底误判了局势。在他自鸣得意地以为梁旬易顶多只会派一支佣兵小队来渗透时,对方带来的却是直白得超乎想像的斩首行动。一想到昨晚在家中遭遇的奇耻大辱,他顿时恼羞成怒,觉得自个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那还消说,除了那梁派水手的爹还能是谁,警察承诺过不来我麻烦的!妈的我就说这家伙太招事儿!」乔白尧冲进一条地道,咬牙切齿地踹着喽罗出气,後悔不迭,「早知道就把小鬼们赶到前门去挡枪了,看他还敢不敢轻举妄动。你们这些白痴!都撤到牢房里去,看好小孩,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货!」
高射炮转动着炮管对付机群,在高空炸出团团金焰。崔曼均瞄准炮手开了一枪,子弹出膛後张开尾翼,自行调整弹道,命中了那人的脑袋。炮声静息了。接着第二个丶第三个人先後倒下,狙击手很快就把监禁区楼顶打击得伤亡惨重。有人反应过来,开始对着崔曼均藏身的地方开火,好在康京义及时出手,用机枪扫倒了不少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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