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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低头看了一眼手腕,说,「我前天晚上才拿到的,还在研究它的功能。」
文箬跟着盯住他的手腕,颇为羡慕地说,「它很厉害的,户外发烧友的顶级神器。设备贵,通讯服务更贵。」
或许她的眼神过於灼热,语气过於激动,李牧下意识收了收自己的手臂,寻了个时机把手插进裤兜。
第4章
公交车站候车厅,李牧电话响了,他姥爷打来的。
「喂,姥爷…」李牧把手机放在左耳旁,右手捂着另一只耳朵,避免被马路上的噪音干扰到。
「小牧,你爸把你丢下已经离开了?」声音是他爷爷的。
「牧牧,你接下来要去哪儿?」这是姥爷的问话。
「宝儿,你在哪儿?我和你姥爷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我俩明天就可以赶过去和你汇合。」姥姥是直接通知他。
前天饭桌上不敢反对李牧爸妈决定的三位老人,凑在一起,试图想要背着他爸妈来帮他。
「姥姥,不用呢。」李牧拒绝了。
姥爷接着说,「我和你姥姥爬不了山。不过,平地上还是可以每天走万把步的。我们对历史,对诗词都熟悉,可以带你一起学习。」
他姥爷是作家和自由撰稿人,姥姥是退休的东亚史教授。他爷爷腿脚不便,平时走路需要拄拐杖,一起出行的机会少。以前假期姥姥和姥爷没少带着他四处逛博物馆,寻访山川故居。
「姥爷,真不用。」李牧再次拒绝。空气的湿度和温度让他很不舒服,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姥姥加入游说行列,「你是怕被你妈和你爸知道吗?我们跟他俩说要回冰城避暑,你爷爷帮忙打掩护,你爸妈不会知道的。再说,现在都什麽了,苦心志丶劳筋骨丶饿体肤,让孩子接受吃苦的挫折教育早就过时了。你爸妈做科研还行,教育孩子远不如我们仨。」
李牧的爸妈之前明确告诉三位老人,让李牧独自体验生活并不是让他去吃苦。不过,在老人家的眼里,暑期的安排就是一场吃苦受罪的挫折教育。他只好苦着个脸说,「姥姥,我饿不着也累不着。您丶姥爷和爷爷别太担心。还有呢,我妈说如果你们偷摸来找我的话,开学後就给我办退学。」
拒绝姥姥和姥爷最好的挡箭牌是妈妈。还好,爷爷没有加入游说行列。
文箬在李牧挂断电话之後,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板凳,示意他把吉他放地上,过来坐。
她微微眯着眼睛,脸上挂起了笑,说道,「你这无家可归有点名不副实。」
李牧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只是嗯了一声。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坐下。刚坐好,文箬歪着身子,低声八卦地问道,「你真会退学吗?」
「可能吧,说不好。」
答案有点出乎意料,主要是李牧的语气在笃定和不确定间徘徊。文箬又问起来:「为什麽?你父母为什麽会允许你退学呢?」
「为什麽不会呢?」李牧反问地理所当然。
文箬扫了他一眼,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她还是提醒自己的新朋友,尊重一下朋友间的社交礼仪。「李牧,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能敷衍着答话。」
「我找不到不退学的理由。」李牧略迷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自己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於是转移了话题。他问她:「南方的夏天会一直这麽闷吗?」
这里白天户外的空气黏糊糊的,李牧需要思考接下来去哪里。文箬用自己的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吉他盒,「你没赶上好时候。早来两周的话,干黄梅,天天艳阳,清爽舒服。」
李牧没接话。
她继续说起来,「南方的夏天,就是梅雨季和台风季,不湿不潮才奇怪呢。明後天,南城要迎来今年第三场台风啦。江城这边估计还有一周的梅雨。梅雨是这里夏天的上半场。天晴了,梅雨才会过去。」
「嗯。梅雨霁,暑风和。」李牧想,那就停留吧,一周後体验一回清真先生的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文箬追问:「啥?再说一遍。」
到了李牧自信的专场,他慢慢地解惑,「周邦彦的词,後面一句是高柳乱蝉多。词中提到了江南夏天的梅雨丶晴日丶柳树丶夏蝉丶亭台小榭丶池鱼丶新荷丶薄纱丶轻扇丶竹席……」
每听他说一个词,文箬都会心一颤。
「李牧,我有点想和你一起去流浪了。出门见识枝头的蝉鸣丶池塘的蛙叫和鱼游丶西瓜皮裂开的咔嚓丶撕破雪糕袋子的清脆……」那些她小时候记忆中的夏天,除了妙物和美景外,怎能少了。只听她话风一转,「想吃炸知了猴丶乾锅牛蛙丶烤黄花鱼丶冰镇西瓜和雪糕……我们一会儿去烧烤广场,先吃上一顿。」
李牧斜了她一眼,见她叽里呱啦报完菜名还咽了咽口水。他的嘴角悄悄扬起了浅笑的弧度,心想她也挺有意思的,不怯生,不见外。
文箬一点也不慌不忙,送走了一辆又一辆进站的公交车。李牧这才开口询问此行的目的地。她报了个站名,李牧看了车辆信息指引牌。下班车距离本站还有四站,预计八分钟後到达。他也没问,为什麽不上之前的两辆车。
公交车上的空座很多,俩人挑了後排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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