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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神色一顿,字句像是从齿间挤出来般,“祛、疤、膏?”
女娘尤自顾自说道:“表兄你上回说我怕是要留疤了,说来也真巧,徐公子这就送了祛疤膏来,他的药必定比我的要好,我打算着待伤口结痂了就用上。”
好,真好。
上一刻还在说徐蓬与送的药怎么比得过他送的,下一刻就夸徐蓬与送的祛疤膏好用,亏他还派人快马加急地送芙蓉膏来,眼下看来是没必要送了。
容惟心头里莫名扬起一阵火。
贺之盈对容惟的不语习以为常,视线移到桌上的纸笔,道:“呀,差点忘了。”
冷着脸的郎君被女娘的话语带得看向桌上的纸笔,先前霜云摆出时他便觉得奇怪了,难不成她伤了手还要过来同他舞文弄墨吗?
少女脸上绽起一个灿烂的笑,“表兄,过几日就是初一灯会了,济江城的女娘郎君们会提着各色新鲜样式的灯,之前我本想画好样式派人去造,”
说着脸上的笑暗淡了几分,叹了口气道:“谁料竟伤了手,便搁置下来,再不将灯笼图纸送去打造,恐怕就赶不及在灯会前造好了。”
瞧着好不可怜。
容惟反应很快,“你是想让我给你画图纸?”
女娘点点头,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恳求,“表兄,你愿意吗?”
见容惟似是要开口拒绝,又连忙道:“先前的每一年我都带着自己设计的灯笼去逛灯会,今年不但伤了手多有不便,连时新的灯笼样式都没有……”
女娘望了眼郎君,垂下眼睫微叹道:“罢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说着就要用未受伤的左手拾掇桌上的笔墨,但单手十分不便,左手又非惯用手,动作很是笨拙,将叠得规整的一叠纱纸弄得零七八碎。
眼前闯入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修长的手指握住了那一叠凌乱的纱纸。
女娘极力压住要扬起的嘴角,仍端着一副遗憾又委屈的样子。
“不就是个灯笼么?至于这么委屈?”清冽的嗓音如涌来的清浪般一字一字地打在心里的礁石上。
男人又道:“画什么?”
贺之盈拿乔,“表兄不必勉强,不过就是离家前的最后一场灯会用不上自己设计的灯笼罢了,我随便在街边买一个便是了。”
男人耐着性子,拿起狼毫笔蘸了墨,又问了一句:“画什么?”
女娘细瞧郎君的神色,确认他确实是愿意帮她画图纸的,玉白的小脸溢着欣喜的红晕,“那便多谢表兄了。”
容惟短短“嗯”了一声,不辨情绪。
女娘开始描述她想画的灯笼样子,其实也无甚特别。一盏是以海棠花为底,上坠小巧的玉兔形状。
而另一盏则是竹形,在边缘处偶而点缀几样小小的海棠花瓣。
这一盏自是为容惟制的,竹形点缀海棠花,贺之盈的灯便是以海棠花为底,用意再明显不过。因此贺之盈描述时紧盯着男人面上神情,担忧他不悦,撂笔便走,并拒绝同她一起出游。
但并未发生贺之盈所担忧的情形,容惟只在听闻时笔尖顿了一顿,接着便跟未发觉其中用意一般,笔下依旧行云流水,不过片刻便将第二张图纸画好。
“表兄,从前竟不知你的画工如此之好。”贺之盈惊叹。
容惟将狼毫笔放回笔架上,画好的两张灯笼样式铺开了晾干墨水,两式灯笼精美绝伦,容惟笔触细腻,将灯笼上的兔子与花都描绘得生动可爱,与贺之盈先前心里头的设想一般无二,甚至更显精巧。
贺之盈一脸惊喜,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海棠花灯盏,担心碰坏了这样精妙的图纸,“表兄是自小就学画么?想必丹青也不差吧。”
皇后喜画,身为太子的容惟自然自小就受影响,花在绘画上的时间也较多。她想的不差,他的丹青是宫里最好的,便是进了宫的那些誉满天下、妙手天成的丹青手们,恐怕也比不过他。
容惟口中仍是淡淡道:“还成。”
但和煦的面色,勉力压抑的嘴角,都告诉着贺之盈,被她一番夸赞下来,他心情很是不错。
“既如此,日后表兄有时间可否为我绘一幅丹青?”女娘得寸进尺。
容惟自然不会应允,“没空。”
女娘撇撇嘴,“表兄是嫌我貌丑,不想为我作画么?”
郎君态度依旧坚决,“我不随意为人绘丹青。”
女娘闻言,面上并未有失落的神情,显是早就料想到他不会应承,一时间也没有再执着下去。
今日贺之盈带来的墨是上好的徽墨,谈话间已在纸上晾透,色泽润黑,淡淡的墨香味在二人间散开。
“还有事吗?”
贺之盈无言,真是油盐不进。她本以为他今日出奇地愿意见她,是态度有所好转,现在看来并没有,只是出于昨夜她舍身救人的几分感激罢了,为她画完图纸便要赶她走。
“有。”女娘掷地有声。
容惟仍坐在石凳上,疑惑地抬首看了眼立在他身旁的女娘。
因贺之盈要看画纸的缘故,便自然而然地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鼻尖缠绕着若有若无的海棠香,女娘弯腰时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犹如羽毛般拂过他的腕子,令他的心也随着腕子痒了痒。
女娘对上他的眼,继续道:“这几日我手伤了不便作画,但我甚是技痒,不如表兄教教我,如何左手作画?”
真是越发得肆无忌惮了。
“我向来用右手。”
意思是,我也不会左手作画,教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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