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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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我说:「是你主动给我许诺,你说以後有需要你的地方尽管开口啊。」

严靳说:「我有些怀疑,当年你真是来碰瓷的。」

我哈哈笑着,坐在沙发上倒酒,透明的,有气泡,闻起来很甜。我说:「才反应过来啊,诉讼时效早过了吧?」

十五岁那年,三叔带严靳来家里吃饭的两天前,我在大马路上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赶着上庭,我赶着逃学,我被他乘坐的那辆s级奔驰撞了。

说撞可能严重了点,我甚至没有倒地,就是碰了下,腿上留了淤青,半个多月就消了。他递给我名片,我感觉他是想用律师身份恐吓我,他怕我碰瓷,怕我无理取闹丶有理取闹。

严靳弯着腰,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说,有需要他的地方尽管开口,他现在有事要忙,让司机送我去医院。

那个司机是他当事人的司机,当时他自己还没有司机,其实现在也没有,但以前是因为他不够格,现在是因为他不喜欢。

两天後我找他帮了第一个忙。

我让他帮我找藉口丶帮我撒谎,我说我星期六晚上要去东港放烟花,我要在外面过夜,第二天中午再回家。

我爸妈其他方面不太管我,但我门禁很严,他们觉得女孩子晚上在外头乱晃是件很不体面的事,我不体面,就会连带着他们也脸上无光。

严靳问我是不是跟男同学约会。我说这个不归你管,我问他,你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後来当着我妈的面,他问我是不是喜欢钢琴,是不是喜欢小林文美?他在书房看到了小林文美的海报。我说是啊我喜欢小林文美,我喜欢钢琴。

这都是母亲希望我喜欢的东西。

严靳说星期六晚上,小林文美要参加他当事人的家宴,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凑热闹。

托他的福,星期五晚上我跟着方玉珩去东港。我们在海边放烟花,我在沙滩上来回跑,烟花升空照亮我的瞳孔,照亮方玉珩的脸。我近着看他,远着看他,他五官柔和,长相美好。

我喜欢跟方玉珩待在一起,从认识他那天起,从他成为我爸妈乾儿子那天起,就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他好奇心很重。

他好奇我为什麽躲在花坛背後笑,问我为什麽偷偷往钢琴老师茶杯里抖灰尘,我的网球拍坏了他比我还先知道,他会送我新球拍当生日礼物。

他好像可以随时随地看见我。

母亲也能看见我,她视力很好,人又敏锐,但从不光明正大,她总是偷偷摸摸,好像注视我这件事情非常掉价。

如果人死了一定需要一本回忆录,我的回忆录只有方玉珩能写。

我行走在他眼睛里。

离开榕城这些年就只能剩下空白了,总不能让严靳来写吧,花样太多尺度太大,会过不了审。

严靳说:「喝一杯就够了,你太容易醉。」

「不容易醉的话,我也没机会跟你鬼混到一起啊。」我喝了口酒,如果甜度五颗星,这瓶可以打三星。

「那倒也是。」严靳低声笑,他那头有回声丶有水声,他可能在洗澡。他对我说晚安,让我喝完记得刷牙,记得早睡,祝我好梦好眠。

我一夜无梦睡到第二天中午,洗漱时瞥见严靳给我的消炎药膏,薄薄涂了一层在脖子上,凉幽幽的。严靳的手指大部分时间温暖,偶尔也凉幽幽,他喜欢摸我的脖子,偶尔会用点力。

我打电话给三叔母,约她下午两点半,抱上我们家宝贝长孙,跟我一起去麓山的度假别墅看望爷爷。

奶奶前年去世後,爷爷就一个人待在山上,家中只有佣人作伴。

不过我也曾听到风言风语,说两百米外那栋白色房子里住着个老太太,是我爷爷年轻时候的梦中情人。

我拿停车当藉口,晚了一步进屋,三叔母带着弟弟打前阵,爷爷看着推车里那白胖小子,笑得合不拢嘴,注意到我进门他也不惊讶,只淡淡地说:「休宁回来了。」

我说:「是。」

他问我:「回去看过你爸妈了吗?」

我说:「还没,先来看看您。」

他连着说了几声「好」,就坐在沙发上专心逗小孩。

他从头到脚穿得一丝不苟,衬衫搭配柔软的羊毛针织,头发油亮亮的,一根白头发都没有,明显刚染过。

我想,或许隔壁白色房子里当真住着他的梦中情人。

没过多久,张姨给我和三叔母端来茶水。她看着我很惊讶地笑:「休宁回来了!」

我说:「是,好久不见,张姨。」

张姨又跟三叔母打招呼,然後走进茶水间,半晌後她端着托盘出来。我看她托盘上放了杯咖啡,她往花房的方向走去。

这个家除了我们,应该还有别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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