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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下晌,汤先生评了姑娘们早间的课业,到东侧给公子们讲学之後,桑沉焉趁着空档,端起书案一旁的食盒,放在火炉上煨着。
冬日的火炉,银丝炭烧得通红,劈啪作响。因着明理堂中不用丫头伺候,姑娘们时常自己动手。甫一放上去,她便转身同钱弗若闲话。
已然三五句话功夫,桑沉焉还没闻到熟悉的桂花香,歪头想着:是不是阿娘今儿失了准头,做得不好了。
转念一想,阿娘虽然有时不甚靠谱,可於吃食一道上,从未失过手。想着便转身往炉子跟前,打算尝了一口。
粥还未咽下,桑沉焉便定住不动了。软软糯糯,香甜无比,是出自阿娘的味道。
可,一点子桂花的影子也无。
霎时间福至心灵,她想到了午後命人送去纪大公子处的那盒。
这是哪个小丫头,送错了东西,可是害苦了你家姑娘啊。
本想厚着脸皮继续讨好,谁曾想,这是彻底绝了拜师的希望啊!
谁家公子喜欢这口味,就是五哥也嫌弃得很。
外头天色尚早,忐忑中回到书案後。桑沉焉巴巴地望着窗外,厚重阴沉的乌云满天,无声在天空中缓缓飘荡。
她现在,也好想如这朵云一般,从二府之隔的小门,飘荡回去。
约莫时辰差不多了,桑沉焉在几位姑娘诧异的目光中,书案也不收拾,拎起裙摆就出门而去。
身後有厉鬼也莫过於此。
钱弗若:「她今儿是真的不一样了!」
纪挽月丶纪皓月二姐妹顺着钱弗若的目光,望着桑沉焉的背影,点点头。
桑姐姐该是真的放弃学习了。
几人还未收回视线,就见一小厮从甬道快步而来,在桑沉焉跟前停下,见礼,说话。
虽听不见小厮说了什麽,可显见不是什麽好话。无他,隔了泰半个庭院,也能瞧见桑沉焉陡然没了精气神,折弯了脊梁。
「阿姐,你瞧,那可是大哥身边的落玉。他来找桑姐姐做什麽?」纪皓月不解。
来不及惊诧,又见桑沉焉灰溜溜地跟着落玉离开。
纪挽月有些结巴,「莫不是午後的腊八粥……惹了大哥不快。」
纪皓月辩解,「大哥虽然……」,说道此处顿住,因她也不知说个什麽。纪明往日在家,也同两个妹妹不甚亲近。再者,纪明日日在家的时候纪皓月还小,根本不记得什麽。
钱弗若厉声道:「虽然什麽虽然,看他那样,端方君子,却是个惯会捅人心窝子的。」转头告诫两位表妹,「你二人还小,别被骗了。」
不能当面将纪明如何,钱弗若借着这个档口,发泄着那日的不满。
什麽北地黄公子,文武双全,好得不得了。一听她阿爹将人夸上了天,她就知道肯定如纪明一般,都是一个模样。
文士君子,话不到一处。
她将来的夫婿一定不能是这样的。
而桑沉焉跟在落玉身後,行走在幽长的甬道。抬头是一方长长的乌云,两侧青砖黛瓦,随着群裾浮动,鞋履轻起,越发暗无天日。
桑沉焉无声骂道自己:连自家五哥都惹不过,何苦来招惹纪大公子呢!
课业不佳,左不过就被钱弗若笑话两句,被阿娘唠叨两句,都无甚大不了。
我的亲娘三舅姥爷啊!
无论桑沉焉如何後悔,还是到了绛雪轩。
穿过甬道,豁然开朗。踏上小径,一路的如意踏跺,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缓步而行间,脚边几丛青翠,身侧些许芭蕉。宽大的芭蕉叶,折腰而下,倒映在东侧的一汪碧池中。
此处的景致与明理堂的开阔疏朗截然不同,很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婉约娉婷。
於如斯美景下,纪明负手而立,站在明间屋檐下。仅一袭素袍,莫说披风摺扇,就连前些日子配於腰间的玉珏也不见。
不知落玉何时离去,桑沉焉提了一路的心,待见到这抹身影,便落回半颗。
见他面上依旧是那日所见,看不出个甚。桑沉焉也不知该不该为今日的莽撞道歉,遂一直沉默着。
良久,忽听头顶传来清冽的声音,「桑三姑娘前些时日不是说道,要跟我学习课业麽。怎的,几日不见,後悔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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