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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街二楼的铺子,桑桑穿着火红的衣衫,手持美人扇,笑看向城门处。
午时二刻,正午烈阳之下,王太尉帅众入城。车马粼粼,王太尉打头,而後是裴大人,再往後就是纪明。
在一众人马当中,纪明身姿挺拔,仿若参天古柏,迎着朝气而立。不知为何,分明是分外熟稔的眉眼,桑沉焉却是瞧出了几分别的味道。
目下的纪明,颇有些暮气沉沉,远不是远行之前,一同在崔府君祠堂上香时的模样。他眉眼低垂,沉视远方,似乎透过身前的裴大人,再往前的王太尉,凝视着不知什麽地方。
又好似迷惘空洞,再无对人世的眷念。
桑沉焉瞧得发昏,她想喊叫。叫一声先生,再叫一声明哥哥,让他清醒过来。可是眼下人多嘈杂,她叫了几声先生,皆是尚未传出去,便断落在街道一旁。
任凭七月流火热风,半点不能到得纪明耳畔。
桑沉焉很是着急,喊道:「钱三,你来瞧瞧。你表哥很是不对劲。」
钱三白了她一眼,「哎,就算他是我表哥,我都不敢跟他说话的,我能知道他如何不对。你这不是抓壮丁,抓了个瘸腿的麽。」说着,钱弗若一脸嫌弃,缓步到临街的窗牖跟前站定。
不过是晃了一眼,钱三扭头道:「他这是怎麽了,月前你们一道去拜崔府君。且是好着呢,我可是都听说了。现今怎的……怎的……很是颓丧呢。」
如何,桑沉焉自然是说不上来如何。她只能默默看着,小心呼喊。待得进了,将手中的美人扇扔出去。簪花侍女美人团扇,终究是轻了些,如同她的嗓音,还未到了近前,就旋转落下。
使团走近了,复又走远了,纪明一点也没有回头看来。
仿佛他从未听见桑沉焉的呼喊。
人潮落寞之後,与桑沉焉所在之地,一街而隔的二楼,探出个脑袋。本该在翰林院当值的宋禀,今日特意告假,来观看使团入城。
他目下的位置,委实有些讲究,是得了桑沉焉定下雅间之後,特意选定的位置。
这个雅间极小,装潢也甚是朴素。若是用於普通百姓之家待客,尚且被人嫌弃。但是此地有个极好的便利,那便是能清楚地瞧见大街对面的姑娘,能瞧见街上缓缓而行的队伍,且是不被人注意。
今日纪明的异常,他自然也是瞧见了。
不急,这才刚刚开始。
恐是过不得几日,他便能让阿娘再去桑府提亲了。
第55章无话
◎分手那天雨很大◎
议和队伍入京都的第二日,官家在大朝会上,大肆褒奖,王太尉进一品官衔,赏赐无数,连带着副使裴大人,官升一级,纪明赐银鱼袋,以示恩宠。对於这世人眼中很是尊贵的银鱼袋,纪明不甚看重,只觉得讽刺。
朝廷平白得了实惠,阴山百姓,却仍活在恐惧当中。
这世道,果真如此麽。
他不信。终有一日,月氏铁骑必然再次登门,届时,这一切才有宣泄的出口,才能光明正大,替自己,更是替阴山百姓归还一个公道。
可是,他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这一日,能不能看到黎明的到来。即便他能,那其间的种种磨难和苦楚,他想一人承担。
隔壁的桑桑,已然过了及笄之年。六月六那日,他们还曾约定,缘定三生,情深不悔。风雨袭来,他只想她好好活着,莫要因他,遭受无妄之灾。
如此这般,从使团归京的七月上旬,到八月盛夏,再到九月丹桂挂满枝头,这多时日,桑沉焉从未见过纪明。打从纪明游学归京,成为仕师徒,这多年来,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她数次跨过二府之隔的小门,行过明理堂前的甬道,再踏上绛雪轩的踏跺。於碧波池旁的那从芭蕉下伫立,间或在半山亭站定……
她想不明白,分别之前说得好好的,先生这是如何了,为何不见她,也再不来寻她。
往日种种,一幕幕浮现眼前,她不相信,先生不过是去了一趟阴山,万事就变了。定然是有她尚且不知之事发生。
正当她焦躁不安,想着如何破局之时,见着绛雪轩守门的,换成了碎砚。
她楞在当场,迈出去的一脚,迟迟不能落地。
纪明的贴身小厮有两人,一个是落玉,一个是碎砚。往常纪明大都安排落玉,在绛雪轩廊下候着。这人机敏稳重,从不多话,连戚夫人也问不出半个字。
碎砚不一样。他心性还算稳妥,做事算得上得宜,可较之落玉,差上一些。最重要的,戚夫人想知道个什麽,使人来问上两句,不消如何吓唬,碎玉能全给招了。
桑沉焉还记得,那日因送衣裳的碎砚晚来两步,又不及时提醒,她这才瞧见了先生更衣。彼时的纪明,仅身着中衣,立在百宝架一侧。这模样,她清楚地记得。那日的天,如何灿烂,如何华光四溢,她更是记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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