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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没听到林致桓的回话,祁宁转头看向他,见他正笑着看着自己,便眨了两下眼睛以示疑惑。
“你一向这麽会安慰人吗?”林致桓笑问。
“我之前没这麽安慰过你吗?”
想了想,祁宁又说:“我不常见你有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凡事都能自己想通透的人。”
“我一介凡人,怎麽能什麽事都想得通透呢。我想不开的时候,有让你知道了的,也有更多你不知道的。”
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祁宁嘴角微弯,又把头转了回去,看着对面的山崖说:“那我就等你把我不知道的那些一点点说给我听,我再把安慰的话说给你听。”
“那我可记下了,就盼着你说这样的话呢。”听到了想听的话,林致桓的笑容灿烂极了,比得上这晴日里的阳光。
“安榭去种冬归树一事,是有人听了你的建议吗?”祁宁此时想起秦孟珏说的话,便顺口一问。
一说起安榭这个人,林致桓心里难免还是有些过不去,语气间没了先前的雀跃,回话说:“是我建议姚兄这麽做的。他那时来问我,我原本不大想理会,甚至想着将人杀了一了百了。可我知道你还没到绝境,事情尚有转机,便静下心想出了这个回答。”
“你的想法如今看来,倒正合了我的意。再一想,我们这算是给铃音岛送去了两个种树的人?”
“是”林致桓又笑了,“姚兄当时还说呢,再不能有更多的人送来种冬归树了,人手已经很够了。再来个什麽犯了错的人,他就要把人当成树种进地里去了。”
“这麽说,也不是个不可行的法子。”
两人相伴着又说笑了一会儿,趁时辰还早,带着被蛊虫控制的金羿下了山,一路往最近的城镇奔去,想着把各自都收拾得体面些好回去见人,不让人看了担心。
在此期间,林致桓用掉了最後一次借闲音符传话的机会,与人相约在他和祁宁要去的那个地方见面。在赶往雅坞峡谷路上的两人收到他的来信後,先是诧异了下,而後收起担忧,当即就调整了路线,一改原先火急火燎的状态,变得悠哉了起来。
双方见到面时,池青与祁宁互道了身份姓名,随後她又从三人口中得知了他们这些时日以来经历的种种,问了几个相对要紧的问题,在心里大致有了些想法後,便不多作停留,与他们一同打道回府。
回去的途中,池青和封明竹改为骑马行路,金羿被祁宁乔装打扮後随两人一同骑马,祁宁和林致桓则坐上了静岚的背,在百丈高的空中迎风而行。祁宁兴起问了静岚的来历,林致桓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出生後,静岚不知遭遇了什麽,独自流落在外,自以为是只麻雀,常与各路鸟雀为伍,四处觅食。即使幼年时它的叫声听来与那些小鸟们不一样,更像是婴儿的啼哭声,它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只有一点让它十分在意,比起同伴们,它好像怎麽也吃不饱,越长大这样的感受就越深。
後来它为了饱腹,学会了飞进人住的院子里,偷吃晒在外面的谷子。有一回它被一户农人逮住,情急之下说出了一句忘了从哪听来的脏话,把人吓的以为它是只妖怪,差点当场把它宰了。还好那户人家冷静下来後觉得自己能徒手抓住它,就说明它应该不是什麽穷凶极恶的鸟妖,还壮起胆想着送去集市上卖了,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去集市的路途遥远,这鸟在骂了那一句话後就开了窍,路上不停地叨叨着它以前听到过的各种话。它分不清那些话的好坏,只管想到说什麽就说什麽,没头没尾的,惹得人几次三番想就地让它永远闭上这张鸟嘴。
半路上这一人一鸟遇见了万长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鸟的真身,开出令这农人满意的价钱买下了它,带回夕山,并替它取名为静岚。
这鸟与他的四个徒弟相处了不到半日,池青就对这个名字提出了质疑,她问万长天:“师傅您听听,您取这名字真的合适吗?”
万长天当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却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回她:“长辈为晚辈取名,常有寄托期望的意思在,我给它起这名字,也是这个道理。”
话已至此,池青只得干笑两声,扭头就去寻了个清静地儿独处。至于另外三人,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也是赞同池青的问话的。後来朝夕相处久了,所有人就都习惯了。静岚听懂了人话里的意思,学会了克制,每日说的话比初来时少了大半,可食量却在与日俱增。
它一天天地长大,一年多後学会了化形,食量更是暴涨。来了夕山不愁吃喝,它就不再吃五谷杂粮,转了性子改吃荤食,化形前以各种虫类为食,化形後消耗剧增,便要吃些巨蟒之类的才够饱腹。
四人之中,封明竹与它最亲,常会陪它去觅食。其次是林致桓,隔三差五就会带着它喜爱的吃食来找它说些没什麽意义的话,当作消遣。池青从第一天起就和它不怎麽对付,之後两者间的关系稍有缓和,不至于亲密,平时最多也就是吵吵嘴,没闹出过什麽大事来。而大师兄陆倚白待它虽不算亲近,可也说不上差。没别的,只因他的出身教养令他应付不来这混过市井的鸟,便只好时常与它保持距离。
可纵使别人待静岚再如何好,它也只认定了万长天,视他为最亲的人。对于这件事,封明竹并不介意,反倒因为自身的经历而非常能理解它。林致桓亦如此,他清楚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并非全由他待对方的态度而定,这不是一个可以完全平等交换的事情,何况他深知自己对静岚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有关静岚的这些事,林致桓是在它背上悄悄说给祁宁听的,用了点小手段没让它听到,否则还不知道它会说出些什麽话来。祁宁听得高兴,没有提出任何看法,只让林致桓再多说点有趣的事,消磨一下时间。
路途漫漫,两人时而与静岚闲话,时而说些私话,大部分时候都在安安静静地望着只有在这样高的空中才能欣赏到的景色。波澜壮阔的山河,星罗棋布的房屋,形状各异的耕田,无一不能成画。
祁宁有很多年没这麽看过风景了,心有触动,便对身後的人说:“我从前脚踏着地,攀过高山,蹚过河流,身处其中常觉天高地阔,万物皆大独我渺小,可像现在这样看同样的大地,却觉得一切尽在我眼中,仿佛都能为我所掌控。我想,在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眼里,千千万万的生灵是否也如我所见的这般。”
“我以为不同的人看同样的事物,感受是不一样的。就如我现在与你所见皆同,上有苍天下接坤仪,却更觉自身微渺,心怀惴惴。”
“你这话,我是反驳不了了。”
“各自的感受而已,说来给彼此听听也就罢了。比起这件事,我还是更想知道你是否喜欢现在所见的这些。”
“大好的风光,如何不喜。”
“那等我们将来一起修行到元神境,学会御剑之术,想看了就能随时上来瞧瞧,这般可好?”
祁宁目视着前方,只是笑着却没有回他。林致桓没得到口头的回应,便朝他靠近了,从背後将人环抱住,下巴抵着他的肩,侧过脸看了看他,而後又向前探了些,在他些微翘起的嘴角处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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