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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容卓这时也觉得有趣,问躺着的人:“申岛主自布下阵後便没再做别的事了吗?”
“没有。”申潼盈说。
庄宴听了一乐,又说:“就光躺着了。前阵子下了连日的雨,天又热了,屋里也没放什麽消暑除湿的灵物,要换成是那许多别的什麽人,这早该生虫了。”
“我布的阵法很好,不用担心你说的。”
“知道的,你本事大。”
许是斜着看人看累了,申潼盈眨了下眼,就又变回看着床顶的状态了。过了些时候,她突然开口说:“那日的宫主是飞升了对吗?”
“我看到了,是这样没错。”馀容卓答。
庄宴顿了会儿才说:“那时我离得比你们近,看得最真切,她确是终于飞升成了。”
一阵的沉默过後,恍若冰雪地里探出了绿芽,平白地让这间屋子在大夏天里有了春意,站在床边的两人清楚地听到申潼盈说了一声:“那就好。”
随着林致桓一并离开明幻宫的还有一封只有寥寥数语的信件,出自他手,去向却与他不同。信朝南飞,人往北走,应是不会再见了。
湘塘县的百姓在经历了那一场风波後,生活又逐渐恢复了安宁。深知自己犯下了大错的吴刻在那以後不仅十分配合县衙的人做事,四处奔走劝说那些受人蒙骗後仍不肯相信真相的人,也拿出了家中本就不多的积蓄去接济县里比他更加穷苦的人,尤其是一些没了依靠的孩童。日子过去久了,他便还是那个支着面摊的热心摊主吴老伯。
明幻宫宫主飞升之事传遍天下,越国境内几乎无人不晓,湘塘县虽偏远,消息也还是传进来了。这事成了人们饭桌最受欢迎的谈资,同个人遇上不同的人一起吃饭,就能把已经和别人说过的话换些花样再说一遍。
这群人里怎麽说的都有,有描述飞升那日的场面的,说得好不夸张,仿佛自己真的亲眼见过一般。吴老伯起初听了还觉得有意思,来他这的食客换了许多面孔,他听惯了也就不大上心了,只偶尔会搭几句腔。那些个大人物对他来说都太遥不可及了,和仙人也差不了多少,与之相关的事在他听来都像隔着云雾,如梦似幻。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里,最早来光顾面摊的客人发现这天吃到的面的分量比往常要多,偌大的一个碗都快装不下了。客人见摊主面泛喜色,待人也满是热情,便跟着笑了起来,问他:“老伯最近是碰上什麽好事了,人看着这麽精神,要不说出来也让外人一起高兴高兴?”
吴老伯摆手笑答:“家里人的事,说出来未必能让你们高兴,就不说了,见谅啊。”
这位客人是知道他家已经没什麽家里人了的,听了这话马上就不多说了,笑容中还有了点尴尬。吴老伯见此也不多解释,依旧笑着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吴玥的魂魄已然无碍,她可以好好地去重新投胎做人了。这件事不宜道与旁人听,有吴老伯一人知道就够了。他心中喜悦,亦有感激,大概没机会和人当面道声谢,但他会记着那三个人,馀生都会记着的。
林致桓後来去了岭安派,见到了程轻禾与白瑶。当他拿出玉笛并向她们说明了来意後,程轻禾欣然收下笛子,转手就交给了身边的人。她说:“这是别人许给我的,在拿到手之前我一直没和你说,今日总算能说了,你快收着吧。”
白瑶见这笛子落到了自己手里,既惊又喜,对她说:“这……此物贵重,且于主人有非凡的意义,他竟肯答应送人?”
“是啊,你看我多有本事,和人没说几句就谈成了。”程轻一笑说。
来送笛子的林致桓见白瑶还有些犹豫,便帮着说了句:“定下约定那日我也在,他并无半分不舍,倒与我说了此物能为你所有是件好事,你自安心就是。”
两人的话让白瑶定了心,她将梨回握在手中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後用心收好了,再对林致桓说:“多谢你,还有这支笛子的主人,我会和他当面再道个谢的。”
说起当面致谢的事,程轻禾这才想起来问林致桓:“他没随你一起?”
听着这句话,林致桓只摇了摇头,没有张口作答。可问话的人却仅凭他那张没有太多情绪的脸就很快地领会到了什麽,先与身旁的人对上了目光,再回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复又紧紧地闭上,终至无言。
之後林致桓和白瑶说了好些时辰的话,程轻禾有大半的时候是在晃神的,只在有人刻意提醒时应上那麽几句话。
岭安派也被昭理教作乱一事所波及,没想到门派中居然也有暗中信奉此教的教徒。幸有掌门与诸位长老行事端正,处置起人来只认理不讲情面。在同别的门派和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因此事交涉时,这几位做事亦是态度分明,不轻易包庇自己人,也没让不怀好意的人趁乱占了便宜。
一路过来,林致桓听到了一些有关各国朝廷及其下辖各地官府近期新颁的律令和与民生相关的政策。每个地方都多少冒出了些有志之士,借着这次的大乱向各级官府乃至朝廷上书,请国君以百姓为重,将各处于此乱中暴露出的国之弊病尽数治理一番。这些人的话或被采纳或被无视,好歹是让各国都有了动作。人心虽不见得齐整,但有用心的人起了个好头,总能在这世间涤荡出几条清明的道路来。
这类事也有白瑶可为其提供佐证,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岭安派周边地界上因此发生的变化都说给了林致桓听。让他听着那些能给人带来希望的事,好像她这麽做了就能令他也从中得到些什麽,能再和从前一般真心地笑一笑。
“你们门派中那位姓曹的道友现今如何了?”林致桓想到了这里有一位中过聚魂丹的人,便向两人问道。
“这事让轻禾来说吧,主要是顾叔叔在为此费心。”
程轻禾一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就回了神,接着她的话说:“我爹说修复曹师兄魂魄之事有望,只是还要再花上好些时日,很可能要等上个几年。”
“如此便好”林致桓说,“明幻宫那边也有人在为解救中丹之人的事煞费苦心,你们若有需要可以去那寻求些帮助。”
“有劳提醒。再说吧,肯定有很多人去求的,我们只管先尽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程轻禾说。
又说了会儿话,见时候差不多了,林致桓便有要离开的意思,白瑶先于他起身前问道:“你这一趟过来走了那麽长的路,若无急事,不如就在这多待上几日可好?”
“不了,多谢好意。我还有没做完的事,就不久留了。”
她俩听他这麽说了,也就没去挽留他,只说会去送送他。林致桓没有拒绝,由她们送至门派以外後道了句二位留步,再向程轻禾说了声多谢,便怎麽来的就怎麽走了。
程轻禾没去问他为何单单只和她多道了声谢,她猜也许是因为之前救人的事。等人走远了,白瑶转过身准备回去时,忽然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道不大明显的泪痕,是已经干了的。
“怎麽哭了?”
“我总觉得我应该知道更多的。”
“知道什麽?”
“不知道。”
“那要现在就和我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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