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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说顾珩是自行下的山,山路上撞了担水的寺僧,清泉洒了大半,也没个歉意,倒与侍从调笑说憋了这许久,要找个水灵的小娘子好生操弄一番。
比丘尼则说平日常给雁儿施些米粥,入了夜见她晕倒在庵堂前,把人救回去才见着那一身的伤,双腿间斑斑血迹,一看便知遭了什麽罪。
城门的守将碍於顾渊的脸面,不敢说未见过云英进城,但又确实没见着,只说,临近端阳,进出者众,兴许是混在行商农户中进来了也未可知。
云英不禁嗤笑:「好一句也未可知。」
「那云娘子又可有人证,证明你昨夜在哪儿,做什麽?」
「夜里自然是在床上睡觉,自家男人做的证,大人反正也不会信了,有没有不都一样?」
裴晏微微抬眉,茶盏轻搁案前:「看来你是要吃些苦头,才肯从实招了。」
「那农户家小娘子的话大人不信,出家人的话大人也不听,就只信顾公子的一面之词。大人既早有定论,还有什麽好问的,乾脆直接按顾公子说的写下来,让我画押定罪算了。」她轻笑道,「反正官字两个口,还不都是大人说了算。」
这演给旁人看的戏,也不忘拐着弯骂他两句,反正他这个共犯也还不上什麽嘴。
裴晏不免苦笑,她是把什麽都铺好了,只给他留了这份扔令签的差事。
堂间鸦雀无声,一双双眼都各有心思地盯着他。
「去把顾珩也带来。」
「裴少卿!」顾渊忍不住叫了声,又顿觉失仪,欠身道,「犬子伤重,恐难上堂作证。」
裴晏似笑非笑道:「顾县令是否误会了,我何时说是请他来作证的?现下有三人指证顾珩奸淫幼女,他既然醒了,那便自当过堂问讯。」
顾渊哑然,只得由卢湛领着差役去顾府拿人。
少顷,侍从一前一後抬着顾珩上堂,微微动弹便龇牙咧嘴,实在是跪不起来。
裴晏也知道他伤在些什麽地方,便不多计较,让他就在地上趴着,又将雁儿与寺僧的供词念与他听。
顾珩直叫冤枉:「裴少卿明鉴,我是管那人牙子真金白银买的奴婢,与她阿父签了契,白纸黑字为证。谁知那刁奴粗鲁难驯,还咬伤了我,这才……不得已管教了下。」
「可那农户已死无对证。」
「人牙子亦可作证!昨日我刚下山,他便领着那个农户来,说是欠了赌坊的债,急需一笔钱。我本见他满脸麻痕,粗鄙丑陋,是他苦苦哀求,我这才心软应了下来。」
顾珩咬牙忍着疼,言之凿凿地隐去他是跟着去见了那丫头,明眸皓齿,实在娇俏,这才应下来,殊不知刚进屋验货,便遭了暗算。
裴晏飞快地看了一眼云英,她盈盈含笑正看着自己。
原来是使的仙人跳,二十两金的仙人跳。
他扯扯嘴角,敛容道:「那农户脸上可没有什麽麻痕。」
顾珩一怔,正要开口申辩,又听裴晏指着云英问道:「你说是她伤了你,她说与你素无往来,那你且说说,她为何伤你?」
顾珩呆愣住,他与云英的那桩旧怨,他事後纳了那丫头为妾,已是不打紧。可云英是因莹玉一事找上他,他昨日遭不住刑,又供出了那许多人,而且连那莫名死了的赵焕之也在其中,此事若让裴晏知道,怕是会摊上更多的麻烦。
见顾珩哑然不语,裴晏叹道:「看来又是一个不见刑不开口的硬骨头。」
顾渊赶忙替子申辩:「既然案情存疑,当改日将人牙子也一并抓来问过再行定夺!」
「既然案情存疑,口供相悖,按律当可用刑。」裴晏驳了句,又将从沈承那听来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扔了回去,「顾县令方才不是也说,能犯此等罪行,必是凶恶奸猾之徒,岂有不打自招之理。「
他捻了两根令签出来,「先各打十板吧。」
「裴少卿!」
裴晏手一顿,抿嘴笑道,「多谢顾县令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云东家手眼通天,先前那江夏县衙,便无人敢动,想来沌阳亦是如此,杖刑难免偏外重内轻,对顾公子甚是不公。」
说罢指尖转动令签,指向卢湛秦攸,「这二位乃太子卫率,必不会徇私,就由他们来吧。」
顾渊嘴角抽动,已近花白的胡须微颤不止,他这大半辈子都顺遂得很,虽只在江州做个小官,但既远离族中琐事,又照享荣华富贵,顶头上官还是高攀了他们顾家的堂妹夫,多少也给些脸面。
那日在州府,他便知这东宫来的年轻人不是善茬,一回府就将这不成器的儿子禁足,就是怕惹祸上身,谁知这火还是烧到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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