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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梁笑,“现在几几年,还讲江湖规矩?不会是要我去拜码头吧。”
“法治社会,不至于,不过根发做事一身匪气,他要搞你不会明着来,私下敲敲打打,走的都是下三路。你看你之前被举报油烟啦,下水道堵住啦,都是他惯用手法,就算扛过去,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等着你。”
天天和麒麟隔了七八条横马路,定位不同,生意上彼此不影响,既然不是为了利益,那就是寻仇。
夏天梁琢磨,虹镇老街,九几年,按照岁数算,不会是——像的。
答案算有了,但比想象中棘手,需徐徐图之。
他转而问老马如何收到的消息。中介一听,赶紧低头吃酒,含糊说无意间听到的。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真正提醒的人不想露面,传话还要批个马甲,故意兜圈子,倒像某个人的作风。
夏天梁眼珠子转转,“是不是徐老师?”
老马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刚知道。”
昨天周奉春来吃饭,多嘴抱怨一句,说还是天天实惠,巨民路那家吃海鲜的,什么东海码头直接运来,屁咧,又贵又难吃。
夏天梁也是顺着猜猜。
被套出话,老马也不装了,说确实是徐运墨找自己当传声筒,“他也真是的,就算不愿意当面和你讲,手机发个信息不行吗?非要我当跑腿,七拐八绕的,麻烦死了。”
夏天梁说是啊你最辛苦,接着给对方倒杯酒,又去后厨端出两盘冷菜。老马见了,眉开眼笑,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边筷子上下翻飞。
那天起争执,赵冬生讲话不过脑子,搞得徐运墨脸色奇差。夏天梁回去教育过,想着哪天碰到徐运墨,最好和对方解释解释。谁知从那晚之后,99-1号一直空关,回遇缘邨,徐运墨也是紧闭家门,好几天不见人影。
微信的商户群更是一片沉寂,几个月了,徐运墨还没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
“好像在忙着跑生意,上礼拜他把少年宫那个工作辞了,闹得还挺大,店里状况也不好,”老马感叹,“再不搞点钱进来,他那家涧松堂真要倒闭了。”
夏天梁换个更大的玻璃杯,斟满老酒,“不是他自己的店吗?”
老马抬手饮尽,如实交代:“涧松堂的店面,是徐老师阿爷连同遇缘邨那套双开间,一起留给他的,以前租给别人卖茶叶,后来他收回去,自己开店,也算找桩事情做做,但你也知道辛爱路这个位置,他做文房生意,能不赔本算老天帮他了。”
听上去徐运墨家底颇丰,也是,能养出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孩,家庭条件肯定不差。夏天梁好奇,“他有困难,家里怎么不帮忙?”
“人家不要!”
老马喝酒上脸,情绪略微激动,“徐老师的家世可不得了,他爸爸徐怀岳,一代海派大师,这个成就是顶呱呱的。”
说不出到底哪里厉害,老马赶紧举起两个大拇指,以示尊重。夏天梁一怔,他对艺术没什么了解,但徐怀岳名气实在太响,小如意以前有位熟客从事拍卖行业,常在席间分享业内趣事,最多感慨的就是每年春拍,藏家送拍的徐老作品都是百分百成交,且大幅超越估价,收藏潜力无限,堪称在世传奇,是公认的沪上画坛巨擘。
徐运墨这个家世何止不得了,简直万里挑一。他要想,做什么不行,怎么就跑来辛爱路开店蹉跎。
“具体原因我也不晓得,他只说过不想借家里荫头,反正这里知道徐老师身世的人不多,他平时也不会拿个大喇叭到处讲——乖乖,不得命了!”
老马陡然清醒,连连打自己嘴巴,“你别说出去啊!徐老师最不喜欢别人提这个,王伯伯有次开他玩笑,说他是落难凤凰,气得他一个月没和王伯伯说话。”
懂的,帮你保密。夏天梁收走玻璃杯,将桌上剩余的冷菜打包,整理好送老马出门,嘱咐他喝多了别骑小电驴,停在外面明天再取,随后喊辆车把人麻利送走。
转身,99-1号仍旧漆黑。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管,无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徐运墨都有大把不告知的理由。他讨厌自己,不喜欢天天做邻居,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将自己赶走,换很多人,或许高兴都来不及。
他没有这个义务,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责怪。
但徐运墨行正坐端,是非对错高于个人情绪,哪怕用这种迂回战术,都要老马把话带到。
好固执的人。夏天梁长长叹气,他摸出利群,点上一支,抽到一半忍不住想笑。
行得春风有夏雨,有来才有往。他看手机,找出通讯录中最近添加的一个名字。
徐运墨打去几个电话,回复均不理想。
意思都差不多:如今坚持古法造宣的本地厂子和师傅越来越少,每年最多做春秋两季,现在都一月份了,泾县几家纸厂冬歇,暂不可能生产。
徐运墨追问有没有存货,价格高点也无妨。那边听完,有些为难说有是有,但都是别人提前定好,留着开春出货,他临时要,实在匀不出来。
基本是拒绝了。徐运墨却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考虑是否亲自去一次安徽。
正盘时间,周奉春那边突然天降好消息,说帮忙联系到一个泾县的纸坊,有商谈空间,只是时间紧,如果想要,需要徐运墨立马出发。
周奉春看着散漫,做起事来还是靠谱。徐运墨即刻动身,正值春节前夕,高铁买票一排候补,最后只能开车上路。
花去四个多小时,徐运墨抵达目的地。他联系上纸坊的负责人,对方与他握过手,和善问,上海来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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