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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弯腰才能对上跟前固定了高度的话筒,他的嗓音沉稳温和,语速不疾不徐,平静地诉说了白一媞女士的平生,她生前最为欢喜的事情,包括她在遗言中对每一位好友亲朋的美好祝愿。
背後的黑白照片用的是她年轻时候的照片,黑色的长发在脑後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白色的蕾丝立领衬衫,笑容温婉动人。
“……白一媞女士的去世是江流归海,小水归乡,我们祝她,一路走好。”
院子外的钟声缓慢沉重地敲了三声。
斯悦低下头。
这是他头一次直面身边人的死亡,人鱼和人类的葬礼也没什麽不同,他们的好友亲朋也会失声痛哭,也会仪态尽失。
他心里闷得有些难受,他和白一媞算不上熟识,他在想,如果死的人白简,他肯定哭得比白笙还惨。
可这假设还没冒完头,就被斯悦摁死在萌芽中。
早死的只会是他自己,哪怕他活到八十岁,一百岁,两百岁,一千岁,他都活不过白简。
意识到这一点,斯悦忽然就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但当下最重要,谁去管未来会怎样呢?
-
宾客逐渐离去,白鹭哭昏过去了,闹尾巴疼,两只爪子把尾巴都抓出了血,白原野和白简说了一声之後,抱着人先一步回了家。
白简上楼去处理白一媞的遗産,斯悦以为会需要很长时间,因为白二叔白三叔那两个显然不是那麽好应付的,但没想到,白简只上去了十分钟不到就下来了,後头跟着灰头土脸的白二叔白三叔。
“……”
“他们看起来,不太高兴。”斯悦看见白二叔对自己露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微笑,估计是迫于白简的压力,白二叔迫不得已对他也恭恭敬敬。
白简揽着斯悦的肩膀往外走,在他耳边低声道:“遗産没有按他们想象中划分,不高兴是自然。”
斯悦双手揣在衣服口袋里,“那你怎麽这麽快下来?遗産十分钟就划分完了?”
“在家里时我就已经决定如何处理了,”白简轻笑一声,“今天只是公布结果。”
白二叔将两人送上车,脸已经黑得快滴出墨汁下来了。
“白简先生,今天辛苦您了。”他咬牙切齿道。
白简一般对这种场景都是一笑而过。
车门已经合上,斯悦摁下车窗,朝还未走开的白二叔挑了挑眉,“二叔,笑一笑,嘻。”
白二叔:“……”
车窗重新缓缓升了上去。
斯悦才扭头问白简,“你怎麽分的?他怎麽恼火成这样?”
“他只是不满于我为何将他们与白笙的所得划分得一样而已,”白简摘下眼镜,叹了口气,却不见无奈之色,“白笙出生得晚,她出生的时候,两个哥哥早已经绑在了一起,宛如双胞胎,对她这位後来者非常不喜,如果我不插手,他们或许会将白笙扫地出门也说不定。”
斯悦皱了皱,顿觉十分恶心,“那不是他们亲妹妹吗?”
“是,”白简笑得很轻,很讽刺,“人鱼喜欢抱团,是因为利益才聚集,并不是因为感情深浅,和阿悦你认为的恰好相反,人鱼的情感十分淡漠。”
“他们只对自己的伴侣忠诚,不过这一代一代下来,很多人鱼对伴侣也不见得忠诚了。”
“你们人类不一样,你们热烈得像太阳一样,哪怕经过了几千年,你们的情感也是经得起雕琢与打磨的。”白简轻声道,他侧头看着斯悦,笑了,“阿悦,你知道吗?没有感情的动物,是会被淘汰的。”
斯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是太阳?”斯悦干巴巴地问道。
“……”
白简将眼镜重新戴上,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斯悦的脸,“嗯,你是太阳。”
-
一下车,斯悦就冲去看白鹭了。
白鹭在一楼一个休息区,休息区有一张长桌,平时上边就放着两樽金色花瓶,里边的花三天更换一次,此时桌上的东西都被移走,白鹭被桌子底下翻上来的鈎子压制住,手腕翻过来,一分也动弹不得。
连脖子都被底下的约束带给捆住。
他紫色的长发从桌面拖到了地上,沾湿了地板。
小人鱼的尾鳍无力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桌面,鱼鳃一开一合。
医生在给他尾巴上药,鳞片都被他的爪子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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