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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川没站起来,昂头看他:“不是说看我不爽,我试下是到什么程度。”程澈站在身侧垂头盯着他,这个角度的贺远川确实莫名有点可怜巴巴的,他沉默地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忍住想一拳砸到那张脸上的冲动。他几步绕开,找了个远点的地蹲着,很严肃地说:“不用试了,你在那挖吧,再过来我揍你了啊?”贺远川低低地笑了两声,眼见这位真要炸了,才不挪了,用小锄头认真地锄草。两人都不再说话,一人蹲在一个角劳作,院子杂乱的电线上偶尔飞过几只麻雀。晴了后的天气还是很热,今天的太阳大,晒得人背后发烫。间隙里程澈抬头用手背擦汗,不经意间看见蹲在那边的贺远川因为热而变粉的耳朵。以及脖子。程澈断定这人的皮肤一定很薄。脸倒是没红,光看脸看不出这人热。贺远川头没抬,但知道有束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看我干什么?”程澈说:“谁看你了?”贺远川没反驳,只是似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其实我不饿,程澈。”贺远川说完就后悔了,这句话一说,意图过于明显,他确实是专门来找这位同桌的,但具体因为什么他并不知道,只知道烦躁了几天的心在见到程澈后莫名其妙地安静了。程澈心里一跳,手里无意识地拽断了根草,他皱着眉,说得生硬:“哦,这可真是件天大的事。”贺远川速度快,不像是没干过活的,一会功夫就把小院剩余的半块地锄了个干净,两个人拿着扫帚把堆在墙角的草碎全部扫进垃圾桶,拎出去倒了。这倒是很出程澈的意料,原本以为贺远川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干得比他还利落。回来后老头招呼他俩吃瓜,两人没客气,确实是又累又热,西瓜是老奶奶特意放冰箱里冰镇后拿出来的,吃着很是舒服。怕蚊香对猫有毒,下午时老头给猫抱家里去了。临走时天已经快要黑了,老头给黑白花又从家里抱了出来,贺远川立在院子里,看程澈蹲下去将猫小心翼翼地装进猫包里。老头在和程澈交待一些事,关于猫后期的康复之类,程澈听得仔细,院子里开了小壁灯,暖黄的灯源给他的五官镀上层柔光。程澈一直生得有些女相,但眉眼英气,没有表情时其实是略显锋利的。但他笑得多,眼睛一弯,什么锋芒都看不出了。程澈不知道的是,他蹲着听老头说话的时候,贺远川的目光怔怔落在他身上很久。面前被镀上了光的人突然让贺远川想起了那天在昏暗小巷里的程澈,那是程澈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第一次展现在他的面前,猝不及防的。和那晚的暴戾与冷漠不同,和平时对谁都笑眯眯的随和也不同,那双桃花眼此时温柔地像一汪泉水,平静且宽阔,里面盛着那只黑白花猫。贺远川看得出,这才是他真正在乎的样子,程澈在乎那只猫。昏暗小巷是模糊雾面被揭开的一角,氤氲的水汽侵袭着那片雾,现在又剥离展露出的第二个角。他突然想要去探那汪泉。-两人是坐公交回的,贺远川本想打车,一想到被冻结的卡和余额上没多少的钱,又作罢了,老老实实地跟着程澈上了公交车。折腾了一下午,这会已经六点了,因为还处在假期,车上倒是人不多,司机开开停停。黑白花在猫包里拱了一下,程澈低头看,贺远川坐在他旁边,也低头看。“它叫什么?”贺远川问,声音不大。“没起。”程澈说,他伸手碰碰黑白花的背,这几天猫和他接触的多,不像刚开始那样怯生生了,但还是怕人。“不知道起什么。”贺远川的手机响了声,他掏出来看,是乔稚柏问要不要让王叔接他。他回不要,消息弹出去,贺远川划屏返回微信界面。列表里多出一个备注叫“炸毛刺猬”的用户,“炸毛刺猬”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清野四中这边有个开心兽医站,你真要来?贺远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说,声音有点柔:“叫小刺怎么样?”小刺“什么ci?”程澈问:“听着怎么有点奇怪。”“刺猬的刺,”贺远川说,车窗外天色已黑,到处是晕成一团的汽车车灯与电动车鸣笛声,贺远川又重复一遍:“小刺。”程澈是个取名废,“小刺”总比“小猫”的指向性要强些,他低头试探着喊腿上的猫:“小刺?”黑白花撅着个大腚,身残志坚抬起那条受伤的腿,费劲吧啦地在猫包里转了一圈,把身子一甩,背对着两人。看着似乎是非常不满意。程澈抬眼看看贺远川,没说话,贺远川解锁手机给乔稚柏又发了条语音过去:“不用接了,我晚上自己回去。”乔稚柏回:你那儿是不是网不好?刚刚不是说过一遍了?贺远川拿眼瞄了下新弹出的这条微信,没回,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公交车很快就到站了,两人下了车。隔着马路看到长长的红色棚子已经支了起来,小推车小摊子摆成两列,来来往往的人多,很是热闹。两人在这头等红灯,间隔不远,能听得到食材与油脂在铁板上因为高温煎制发出的滋滋啦啦的声音,小摊贩叫卖,路边哪家门面里在放《七里香》的前奏,空气中麻辣与孜然的气味十分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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