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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瑾瑜虚弱地一笑,说:“我知道,我当然不能倒。我要是倒了,这个家非被拆散了不可。”
她交代是交代了,但那安定药片还没有放下去,白瑾璎就病倒了。家庭医生一大早就被接到了白公馆,一针西药打下去,人虽还没有完全清醒,那浑身上下烫得烧手的温度,总算是退下去一点。
人都说坏事不断,这当然又是一件坏事,但总算也有一件多少让人宽心的好事。第二天近中午的时候,蒋家来人了。
白瑾瑜这才略松过一口气,蒋牧城的父亲同白齐盛官衔相当,是真正能镇得住场子的大人物,并且自己对父亲平日的机关事务并不大了解,丧礼上需要请到的同僚或上下级,也需要他帮忙联系。
故而亲自去到大门口接人,又很恳切地开口求助。
好在蒋伯父很愿意相帮,多的话不说,只按了按白瑾瑜的肩膀,道:“为你父亲走得突然,政府如今乱成了一锅粥,一个军务部总长空缺下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上去。我的力量用在部里,恐怕分身乏术,但我留一个机要秘书给你,公务相关的,你都可以让他代为出面;或是有什么不明白想问我的,也可以告诉他,由他和我汇报。”
言简意赅地交代完,连午饭都没用,又匆匆坐车赶去了衙门。可见公务之繁忙。
他走了,倒是把蒋牧城留下来临时帮忙,后者也很有帮忙的自觉,一进白公馆的大门,便将黑袖章戴上了。
陈芳藻在蒋副总理跟前,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的,但对着蒋牧城,因为自己多少算是长辈,也就少了几分胆怯。眼下见了他,直如看见了能顶事的主心骨一般,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念叨着“这可怎么好,往后怎么办”。
蒋牧城道了一句“节哀”,也说不来什么安慰话,只询问丧礼筹备到了什么阶段,有没有要他协助的地方。
陈芳藻哪里知道这些,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问什么都推说得去找大小姐。最后,还是虞妈找了过来,请他帮忙核对一份殡葬用品单,再追写两幅挽联。
蒋牧城做完了事,想起今天来白公馆之后,唯独没见过白瑾璎,问虞妈道:“二小姐呢?”
虞妈很是叹了一口气,“今天早上就发起高热来了。也是我没留心,她昨天靠着窗台吹了好一阵风,我只当她想透透气,也不敢上去打扰。蒋少爷你知道的,这新伤旧痛的,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是啊,何止是伤心,她怕是悲痛欲绝了。
蒋牧城打了声招呼,在看过了灵堂的搭建进程后,鬼使神差地,任凭自己的脚步走向二楼。他是客人,又白家现在只剩下女眷,照道理,他当然是呆在一楼为宜,可是听说她病了,他就坐立不安,总想着去看一眼。
偏偏在二楼白瑾璎的房间外撞上了刚出来的白瑾瑜。
她穿一身纯黑的素面旗袍,胸前已经缀上了黑纱结,手上拿着刚换下的冷毛巾。见到他时,本来就没甚表情的脸色更冷了,还带着两分质疑:“你上二楼做什么?”
蒋牧城也暗道运气糟糕,只是自己本来也没有抱坏的心思,故意回避不说,反倒显得他形迹可疑了,干脆直白道:“瑾璎病了,我来看看她。”
白瑾瑜横着眉毛,一脸想不到他真敢说出来的神态,脚下却站在门前不挪动,活像鸟类驻守着巢穴,而巢穴里正藏着她宝贝的小雏鸟。说:“她还昏睡着,让你见了,一来不能说什么话,二来,病人穿着寝衣满头大汗的样子,也不便受人探望,是不是?”
那就是委婉地拒绝的意思。
其实,打从撞见白瑾瑜开始,蒋牧城就知道今天注定是见不到人了,只是当面再被她怼开一次,心里多少不大痛快。可谁让她是瑾璎的姐姐,他暗想,舌尖抵着牙根,到底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要走。
反倒是白瑾瑜出声叫住了他,反常地挤出一个堪称友好的微笑,意味深长道:“虽说还睡着,但高烧总算退了,人清醒过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要是不嫌麻烦,多跑几趟,总能见着她。”
放在从前,她恨不能当个王母娘娘,手指头一画就把他们隔开百八丈远,现在这样说,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正式丧礼那天,蒋伯父势必会到场致悼词,反倒是安心无虞的一天。但在丧礼之前,恐怕就会有不少父亲的同僚朋友上门,朋友还好说,若是同僚,焉知是敌是友?自己再大的能耐,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女流之辈,免不了受人轻视。
虽说蒋伯父留下一个机要秘书,可秘书到底不姓蒋,论职级,恐怕也比不上海关的副总长更有威慑力。故而,若是蒋牧城能多多露脸,对自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样做,虽然是拿白瑾璎做诱饵来谈条件,但那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想必瑾璎不会和她计较。
白瑾瑜难得地摆出好脸送了送蒋牧城,下楼时听见灵堂那里远远地传来嘈杂声,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扭头找来了周秘书,很客气地问他:“我父亲原先在军务部可有多余的人手?”
苦笑一声,解释道:“实在是老家那里有一窝不成器的亲戚,为防闹事,想在家里安排一队卫兵,不必很多,有十个人就足够了。周秘书,你看是从部里借调为好?还是请警察厅协助办理为好?”
他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
原来白齐盛的祖籍并不在北京,而在济南一带,他同样是母亲走得早,父亲另娶后,继母一连又生下两个弟弟,渐渐的,他倒成了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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