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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圆拍抚的动作迟疑地停了下来,退出了他的怀抱,眨眨眼。「——九哥?」
「不对,你刚刚叫我阿九。」他屏息看着她。
宝圆单纯的眼神掠过一丝茫然。「我,刚刚……是这样叫的吗?」
「是,你叫我阿九,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他眼神灼热地盯着她,隐隐带着急切。
她小嘴微张,很认真的想了想,想到眉头都揪在一起了……脑中依然空空荡荡,全无痕迹。
「对不起喔,九哥,我对你真的没有印象。」她有点小纠结,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道。
他妖娆凤眸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她,目光有些黯然……「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我要怎么想——」
下一瞬,他修长指尖摁压在她眉心,碰触之处肌肤乍然暖流点注涟漪而开……
「解心缚,断禁锢,观前生,尊我令——」他低叱一声,「破!」
电光石火间,宝圆的上一世、上上一世、上上上一世……三世如同镜花水月霞光掠影般出现在他脑中识海之中——
前三世,小小的宝圆都是头梳小道髻,身穿粗布道衣,四处流离托钵化缘,竭诚捉鬼降魔,济世助人……
她背着竹篓,系着小金钱剑,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
在繁华的京城里,劝服了被负心汉辜负而作祟的女鬼;在偏僻的野山一处乱葬岗中,默默摆坛超渡了百名魂魄……
也几度因着道法不高,差点被厉鬼给生吞活剥了,最后若不是仗着腿脚灵光,恐怕早就成了鬼魅腹中餐。
小宝圆拖着受伤狼狈的身躯,犹乐呵呵地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我跑得快。」
……曾有施饼给她的大娘忍不住问:「道姑,你这般三餐不继,风雨无阻,不觉得辛苦吗?」
「不辛苦。」小宝圆一身灰扑扑却笑容温暖,感激地行了个道家稽首。「多谢大娘布施,祈愿大娘阖家和乐安康。」
……也曾有文人墨客在山间亭下吟诗作画,见她拾岩梯而上,一步一膜拜,脚下象征着「云游十方,无量度人」的十方鞋已磨破,彷佛随时都会磨出血来,不由高声问——
「小道姑,你这求的是什么?」
小宝圆挥汗如雨,闻声憨然一笑,「贫道求,终有一日能得道。」
「得道升天,好做神仙吗?」文人墨客们语带揶揄。
「不求做神仙。」她轻轻道。
「不求做神仙?那你求得道做甚?」文人墨客们奇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腼覥地笑了笑,继续低头一步步地往山巅之上走去。
——这三世,彷佛冥冥之中自有因缘,宝圆都降生于贫困之家,父母见她是女娃儿,便悄悄儿将她扔在道观门口,他们想着,道观内都是出家人,修行者慈悲为怀,总会给孩子一口吃的吧?
宝圆就这样,经历三生三世,在道观长大,埋首修行习道,下山济世助人,她从一个驽钝善良的小道姑,渐渐走过日升月落,历经沧桑……直到白发如雪,最后孑然一身地抱着小金钱剑,在某处孤零零地死去。
魂入地府,再饮孟婆汤,乖乖排队,再复轮回……
——得道何其太难?
——难道正因有所求,其心不纯,所以上天偏偏不能教她如意吗?
狐九览着宝圆三生的种种历程,心中酸涩抽痛难抑。
「你得道不求做神仙,那求的是什么?」他沙哑低问。「枉自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累,助了那么多人,又落得了什么好?」
狐九不明白,她怎么会落得这番境地?
天道不是一向最公道的吗?
就算不能让她就此得道,亦未能成仙,可以她三世累积之功德,今生投胎到富贵和美人家也是足矣,但为什么她一样走了老路子,一样出生就被穷困父母遗弃,周而复始,做着无用功?
这当中……究竟有何蹊跷?
狐九不死心,他再施咒法,想继续往上回溯,可却撞上了一堵透明却坚硬的光墙,纵然全力施为,也巍然不动。
他认出了这堵光墙是自己施下的禁咒,那熟悉的光和青丘天狐之咒静静而坚韧固执地流转着,便是在他这个施咒之主面前,依然破除不开。
「这怎么可能?」他皱起眉头,不愿置信。
宝圆闭着眼,等了许久,可等到她都快睡着了,除了眉心被狐九修长指尖点着的地方暖暖的、舒服得让人有种打呵欠蜷缩起来的冲动外,什么也没想起来。
「……九哥,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狐九颓然地收回了手,瘖哑道:「嗯。」
她睁开眼,看见他沮丧黯淡的神情,心里也有点难受。「对不起,九哥,我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俊美妖娆的脸庞微微苍白,疲惫地摆了摆手。「不怪你——」
「九哥,没关系啦,不管我们以前认不认识,记不记得,可就算是忘了也不打紧……因为,我们现在不也一样又认识了吗?」宝圆略微笨拙地安慰他。「我下辈子努努力,不要再把你忘了就好呀!」
狐九蓦然抬头,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眼神之炽热,宝圆被盯得又一阵脸红心跳,赶紧低头无声背诵起道德经……这才勉强镇定了下来。
九哥真是大好人,超热心,对于她这个才认识三天的……实习生,也太照顾了。
——只不过,他们上辈子真的见过吗?认识不认识又要紧吗?
宝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纠结这点,还纠结到常常头痛胸痛伤自己身体,实在十分没必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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