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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管家思索了一瞬,“可这不对呀。”
他冲口而出后赶忙补上恭敬一揖,“大人勿怪,小人只是想不通,倘若凶手是从气窗逃走,那么此人应当瘦弱才是,又何以会有力气,将老爷悬挂于横梁之上?还是说凶手不仅仅是一人?”
“要知道,那一日,小人见老爷最后一面时,老爷尚且神志清醒,并无异常,凶手如何能够不着痕迹,不动声响地做完这些?”
“大人恕罪,小人如此发问并无不敬之意,只因小人实在愚钝,还望大人能帮小人解惑?”
到底是知县管家,为人处事圆融大方,竟比那位当主子的更加得体。
然而胡喜明白,倘若真是谋杀,那么书房后背的那一小片梅园,的确是最好的逃匿之所。
可他想不明白,如果真是他杀,老爷为何没有呼救,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不仅徐家人在等着,就是火田县的两位官老爷,还有两位一直默默观察着一切的师兄都在等着花芜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唯有王冬,笑嘻嘻地期盼着下文,他太熟悉花芜了。
“其实单人作案亦能成立,加之赵妈在四更天里听到的那一声响,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单人作案。”
花芜引着众人再次回到书房,来到横梁之下。
“适才我在房梁上发现的,不单单只有麻绳的擦痕,房梁之上还有一道新鲜的较为锋利的刮痕,应为利器所致。那道刮痕划开了梁木上原本的红漆,露出的原木,亦是新鲜的。”
“利器?这是为何?”从未开口的火田县县尉忍不住发问。
“适才大家认为能从气窗逃走的人必定身材瘦弱,无力一人完成作案,其实不然。”
“自战国起,便有利用滑车提举重物的先例,寻常人家便是井口上所架的辘轳亦可算作滑车的一种。《墨经》中将其称为‘绳制’,以‘绳制’举重,‘收’不费力,可省力而轻松。常见的绳制,是一个周边有槽,能够绕轴转动的小轮。常见的有木轮、铁轮。”
“而在本案中,不论凶手使用的是木轮还是铁轮,他都额外制作了一个用于固定在横梁之上的铁架,或许是在安装的时候,或许是在取下的时候,铁制的框架在横梁上有了刮擦,留下了划痕。”
“若要制服一个清醒之人,尸首上必定会留有痕迹。故而,整个案件,只要凶手能够事先借助迷药亦或毒药使徐知县失去反抗能力,再借助滑轮的力量拉动套在徐知县脖颈上的麻绳,事后通过藏书房的竹梯爬上气窗逃走,最后再找个机会潜入书房,将竹梯挪走,便可将这起谋杀伪造成自缢。”
花芜转了个身,眼中一派坦然,羽睫微翘的眼尾灵动地扫向秦氏,“至此,徐夫人还要坚持不验尸吗?”
花芜顿了一下,她自然不能够说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徐知县实在没有自戕的必要。
相对于徐府中人对于徐茂整日忧心惶惶,惧怕玉翎卫的到来,徐茂其实最期盼的应当便是玉翎卫的到来。
想到那封检举信,花芜竟不自觉地望向叶萧。
明明想好要的避开他的眼光,这时候又偏偏撞上。
叶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花芜却从他眼中读到了一点赞赏和嘉许。
那从容和自信的派头,犹如他就是布局的那个人。
布局的那个人?!
花芜被自己的这个突发奇想吓了一跳。
难道他早就看出来了?
他早在她之前就推演出了真相?
因为手里握着正确答案,所以才会对她露出那样赞许的神情?
秦氏的脸色白里透青,上齿紧紧咬着下唇,眉目紧紧锁着,身子倚在丫头身上,双手绞在一起。
而她身旁的丫头同主子甚为同心,两手紧紧托着秦氏,同样是副悲怆郁结的模样。
“其实……”花芜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仰头,“徐夫人若是担心尸身不完整的话,倒是可以只开棺,只验表皮之伤,如何?”
做了巨大的让步,也全了一县之长的体面,秦氏若还答应不了,那便是心里有鬼。
况且因为毒物对尸身容易造成改观,花芜推断凶手更有可能使用的是令人不易察觉的迷药。
“等等,”火田县县尉再次开口,他眯缝着双眼,一副肠结虚秘之态,想来已是憋了许久才忍不住又发问,“下官还有一点不明。”
他看了眼还没来得及收回藏书房的竹梯,又抬眼望了望横梁的高度,谦逊道:
“适才大人所言,凶手借助滑轮的力量拉动麻绳,又言滑轮是是固定在横梁之上的铁架,那么,倘若凶手只有一人,明显这竹梯根本够不着房梁,又何以……”
“县尉所言不错,是我一时忘了解释,”花芜将眸光投向胡喜,“胡管家,藏书房中原是有两架竹梯的吧?”
胡喜忽然被点,即刻答道:“确是如此,老爷的书柜甚大,整理起来颇为费事,故而书柜两边各挂着一架竹梯。”
说到这里,他脸上不免又浮起哀戚之色,“只因这两日府中操办大事,处处……”
处处挂白,这才将藏书房中的一架梯子临时挪用。
花芜正是注意到书柜两侧皆有一处挂钩,这才猜到。
“一架梯子的确不能,可若将两架梯子绑在一起,便可以。”花芜解释。
至此,所有疑问皆被一一打消。
秦氏没再说话,那副天人交战的模样终于有所缓和,用悲伤掩过,垂着头,算是默许了。
这些转变被花芜尽收眼底,令她不禁好奇起这位知县夫人之前到底是在纠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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