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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李鹅的年轻捕快将手从刀上移开,低头,向刘府尹一抱拳,“大人。”说完这两个字,便又像雕像般杵着不动了。
刘府尹一窝的火没处发,转而呵斥李鹅:“未经通传,后宅岂是你一个捕快能来的地方!若是下次再敢如此行事,必定将你革职查办!你速速退下!今夜的事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李鹅神情一丝一毫都未变,将手平举,头越发低了,以示恭敬般缓缓向后退去,至离开,都没有再看刘潭和韩耕耘一眼。
“这小子不错,耳力非凡,刀使得又漂亮,更是十分听话!”刘潭不禁感慨。
“你还有脸说别人!”刘府尹手上的力道明显加重,一拧一旋,疼得刘潭连连讨饶,刘府尹转头同那娘子说,“还不快出去,成何体统!”
刘府尹的宠妾,杜佛的二姐,捧着一张哭得梨花带雨,脂粉浮面的脸飞一般的离开了书房。
刘府尹放开刘潭的耳朵,摸了摸胡须,整了整衣衫,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将胸提得更高些,故作威严地咳嗽几声后,才又转过头来问:“好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小子讲讲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耕耘正想开口,却被刘潭用身子撞开,暗戳戳使了个眼色。
只见刘潭上前,殷勤搀扶着刘府尹,将他搀到塌边坐下,“堂叔您是知道的,前阵子我被大理寺放了假,原是因为我犯了些小错。三清观的案子一移送大理寺,我便求了裴司正,定要将此案交与我来查办,将功补过方才能体现我认错之心。裴司正原是不同意的,但我父亲又同他说‘放假偷懒不能算作是惩戒,年轻人定要好好历练,就算错了也要勇于更正’,裴司正这才将案子交给了我。这案子我本不熟,就求了伯牛帮我。不想今夜,我同伯牛夜探三清观,观中失火,我与伯牛恰巧寻得一条密道,谁知竟通到堂叔叔这里,我已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您,实在是情非得已,堂叔叔就绕我这一次。”
“你是说三清观失火了?”刘府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刘潭。
“正是,所以堂叔叔且将我二人的小事放一放,还是赶紧派人去看看三清观吧!”
“来人!来人!这人都躲到哪去了?夜里只知道吃酒耍疯,都火烧眉毛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李鹅!李鹅!”刘府尹风一阵往屋外冲,哪里还顾得韩耕耘和刘潭。
刘潭朝韩耕耘眨了眨眼,双手抱胸,颇为得意地笑着,“如何?凭着我的临危不惧与才智过人,你我免去不少麻烦,明日你定要请我喝酒。”
“喝酒是小事,只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你就不怕刘府尹去向你父亲与裴司正求证?”
刘潭一副笃定之色,“刘仁是什么人?一个在圣人治下,皇亲国戚、士族贵胄遍地,奇人怪人藏龙卧虎的京城里,当了七八年京兆尹,什么大案要案也没办,无风无雨风平浪静的人精!这些年,他养了一身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本事,是人里的狐狸精,官里的变色龙,遇事只管打太极,三清观这样牵连到圣人的大案,他听半个字都嫌耳朵烫,还会自己撞上去查问?再者,他可怕我父亲了,除非他转了性,否则,是断然不敢去向我父亲询问的!”
刘潭说得没错,韩耕耘在京兆府当了三年书吏,这三年里,但凡遇上什么难缠的官司,府尹大人总是一拖再拖,要么想办法移送三法司,要么不了了之,三清观的案子不就是这样落到大理寺的嘛。
韩耕耘心中仍牵挂着三清观的火势,便暂且将这话头撂下,转二道:“桃深,咱们还应当尽快赶往三清观!三清观的案子绝不能这样半途而废!”
“等等,”刘潭四处张望,从书案上取了茶水,一饮而尽,他十分畅快地舒了口气,看向韩耕耘,黑眸如点漆,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伯牛,原本呐以你我的交情,你既然有求于我,三清观的案子我自是该尽心尽力,但是,今夜这火分明是要你我的性命,为了查这十三年前的旧案,赔上我的命,只为满足你这个木头脑袋的一腔热血,我怕是不愿奉陪下去了。”
韩耕耘紧紧握住拳头又松开。刘潭的话说得没错,为了他一己之私,要让刘潭无视大理寺的命令,还要冒着杀身之祸去查案,确实不公。
“桃深,我很感激你带我进到三清观,今夜若不是你,我或许已死在三清观也不定,更别提刘府尹断然不会原谅我私闯后宅之事。三清观一案与你确实无关,你快回宅去吧,接下来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哟哟!像个小娘子一般,委屈起来了,过了河就拆桥,帮了忙就让人家走。”刘潭嬉笑,又喝了杯茶,润润嗓,“我话还没说完那呐。无缘无故让我赴汤蹈火,我自然是不干,但若是为了别的什么原由,伯牛又肯告诉我,说不定,我就陪你上刀山下火海了,毕竟事出有因,我就算死了,也死得其所不是?”
韩耕耘一怔,沉默不语。
“韩伯牛,还不从实招来!”刘潭双目圆瞪,手一拍书案,突然演起了包公。
“你还记得我阿耶吗?他在我八岁那年死了。”
“记得,这事和伯父有关?”
“嗯,惊天元年,那时我阿耶还是官府工户。有一阵子,父亲住在一个道观里,给道观造泥像,后来有一天晚上,阿耶匆匆忙忙赶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布袋,一进门就就和我娘躲在房里说话。没过多久,我阿耶就出钱疏通,脱了工籍,回了乡,还翻新了旧宅,不过从那时起,阿耶便闷闷不乐,常常坐在屋里发呆,不久便一病不起了,临死前提起自己冒犯了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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