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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潭捂住口鼻,“还不找人来打扫一下,臭死了!”
狱丞低头哈腰,“是!是!”
周小六正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背靠牢壁,目光怔怔盯着大门,他的目光没有随着来人而转动,似神游于外。他的额头缠着纱布,白色的纱布渗出殷红的血来,血迹淌到脸上已然凝结成黑色,阳光从天窗洒下,照得他脸色苍白如鬼,显得分外狰狞恐怖。
刘潭不肯抬步往里走。韩耕耘却不在意,尽量挑选干净的地方落脚,他绕到周小六床边,问他:“周小六,你还记得我吗?”
周小六空荡荡的目光落到韩耕耘身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那日说你没有杀人,只是工匠,记起来了么?你愿意把想要告诉我的话再同我说一遍吗?”
“杀人!我没有杀人!大人,我冤枉啊!”周小六突然上前抓住韩耕耘的手臂,拼命摇晃他,“大人你信我,我只是贪财偷了些钱,龚四不让我说,他要打死我!大人,救命!”
韩耕耘被摇得头昏眼花,也顾不得疼,急忙顺水推舟,“你放心,龚四已经不在了,你现在很安全,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你偷了什么钱?是观里那些用来研磨成颜料的宝石吗?”
周小六放开手,又抱住自己,猛烈颤抖起来,“我不能说,说了你们就要杀我?我没有杀人,你们谁都不要冤枉我!”
韩耕耘朝刘潭投去寻求帮助的目光。
刘潭叹了口气,捏着鼻子,鼓足勇气向前跨上一步,因鼻子不通畅,嗓门有些尖锐,“你听好了,本司直向你保证,只要你说实话,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们,来个将功补过,我定求了武少卿,给你视情减罪。”
周小六仍是犹豫,伸手去揪头发,眼看就要把自己仅剩的几根毛撸秃了。
刘潭连忙加了把火,恩威并施,“我们已从龚四家里找到了你们分赃的物证,其中有一样便是死者玉衡道人的法印。你若现在招供,我还可从轻发落,若是等到我们把事情查清楚再说,便不是刚才那个说法了。”
周小六跪倒在床上,一个劲给刘潭磕头,木质的床榻被他磕得“哐哐”直响。
刘潭却颇为不在意,催促道:“你快些说吧,这里臭死了,我可不想久留。”
韩耕耘扶起周小六,“说吧,别害怕。桃深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那天晚上,有个道士突然叫我们去三清殿,也不肯告诉我们去干什么,只说有急活让我们做。我们到了那里,就看见观主和一个女人倒在地上,满地是血,我们都吓坏了。观主身前全是血窟窿,心脏那里还插着一把匕首。女人后仰躺在地上,后背被烛台刺透,烛台尖上还淌着血。我发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不是我们杀的!”
刘潭走出去透了口气,从牢门外歪出一个头来,“废话少说,继续说下去。”
“道士让我们把尸体藏起来,我们全都吓破了胆,哪里敢动,我说要去报官,他们就打我。后来,道士说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全都归我们,我才鬼迷了心窍,答应了他们。龚四想了个法子,说要把尸体藏进天尊像,但是我们这些人都不会做木工,龚四就找来了一个姓韩的工匠,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们干了一个晚上,把两具尸体都藏进了像身。再后来,道士警告我们不准把那天的事说出去,否则就是死罪。我们平分了珠宝,龚四他们还拿了些尸体身上的财物。我分的可是最少的,大人信我!是他们逼我的!”
韩耕耘问他:“那个道士是叫五谷吗?是他杀了观主和那个女子?”
周小六摸着后脑勺,一脸迷茫,“好像是叫稻谷什么的,平日里我们上工,总在旁指手画脚。不过,说真的,那两人看起来不像是他杀的,他也吓得不轻,面红耳赤,身上一丝血腥气都没有。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两个人看起来是各自杀了对方。”
韩耕耘皱眉,“互相杀了对方?”
“我也说不好。那个女人倒地前被烛油烫伤了眼睛,看起来是自己撞倒了供桌,倒在烛台上去的。观主的手里还紧紧攒着烛灯,烛油大概是他泼到女人脸上去的。其它的,我也说不上,就是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他们各自杀死了对方。”
“那个女人你们认识吗?”
“从未见过。龚四悄悄说,说不定是观主的相好,两个人闹翻了,就失手把对方杀了。”
韩耕耘问:“龚四也是这么认为的?”
恰在此时,有杂役走进来除扫地面。三人都不说话,静静看着那人将地上的污物打扫干净。
直到杂役离开,周小六才探头,畏畏缩缩地问:“龚四认为什么?大人,他真的不会知道我今天说了这些吧?他这人心黑记仇,下手又狠!他那儿子马上要当官了,我可得罪不起!”
刘潭踱步进来,“龚四都断气了,说不准晚上变个鬼来找你,一口吃了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哇呜!”刘潭张牙舞爪比划,不像个鬼,倒像只没牙的老虎。
周小六虎扑一般抱住韩耕耘的腿,双手爬梯般往他腰上爬,撕扯着他的衣服,央求道:“大人,我可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我没有杀人,你们放了我吧!”
韩耕耘转头问刘潭:“桃深,他的话你怎么看?”
“不管他说的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反正这下我们可以去抓那个假观主了。假扮圣人替身可是欺君之罪!我现在就去禀告武少卿,让我带上人去三清观!怎么样,你也跟着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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