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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耕耘站起身来,朝杜佛道:“成之,来这里坐吧。”
杜佛抹了把汗,像小鸡扑向母鸡,笃笃跑到韩耕耘身边坐下。
不多时,又来了一个人。严骏急忙起身去迎。韩耕耘看向那人,竟是当日在大理寺大牢里接走谭芷汀的那名少年。
严骏向刘潭与韩耕耘引荐:“这位是雍州名门之后朱炙公子,他是我父亲的义子。这位是大理寺司直刘潭,他父亲是中书令刘林莆大人。这位是韩耕耘……”
“飞尘兄,我认识他。我们曾在大理寺见过,是不是,韩公子?你还在京兆府当差吗?”朱炙黑眸点点,含笑看着韩耕耘。
韩耕耘点点头,“朱公子,想不到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对,他是在京兆府当书吏。我是杜佛,和他一样也在京兆府当差。”杜佛凑了上来,打断二人的话。
朱炙并没有理睬杜佛,“并非有缘,今日是我特地让飞尘兄设宴款待你和刘公子,其他人不过是作陪。”朱炙说到这,瞟了一眼一旁的杜佛。
杜佛眼神乱窜,吓得直打哆嗦。
刘潭问:“不知朱公子请我们来有何事?”
“事情就待我们敬过主家后,再谈吧。”
严骏急忙要引朱炙入对面的坐席,却被朱炙打断:“飞尘兄,一会儿我还有事要问韩公子,就坐在他们身旁吧。”
朱炙的话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严骏并没有反驳。朱炙垂目,看了一眼杜佛。杜佛急忙向后挪了一位,把韩耕耘身侧的位子让了出来。
众宾客入宴开席,纷纷向主家严骏敬酒,一时间觥筹交错,谈诗论文,好不畅快热闹。席间,唯有一人不曾饮酒,便是年纪最轻的朱炙。就连严骏主动向他举杯,他也只是让侍从倒了杯茶,以茶代酒回敬严骏。
“众位莫怪,午后我还有些重要之事,实在不能饮酒。”
明明是朱炙主动坐到韩耕耘身边,开席后,他却未对韩耕耘说过一句话。韩耕耘心中狐疑,却又不敢直接上去搭话,直到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身上,才转过来,问:“韩公子近来可还有兴致破案?”
许是酒性上劲,韩耕耘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糊弄般“嗯嗯”两声后,又糊里糊涂给自己灌下一杯酒。
有歌者在席上咏唱,朱炙的手指在台上击打着拍子,“我这有个案子想再托韩公子,韩公子可有兴趣?”
“我只是个京兆府的下等书吏,韩公子怕是托桃深更合适些。”
刘潭在旁狠狠推了韩耕耘一把,证明他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可别,近来大理寺的案子像山一样堆着,我可没闲工夫揽别的活,伯牛你可别害我!”
“俗话说,做事要有始有终,三清观的案子你不想查清楚了?”
韩耕耘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你让我查三清观的案子?”
“怎么样?苍苍可是对我说,韩公子聪明绝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这案子我托韩公子查,一定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苍苍!?”韩耕耘的脑海里忽然晃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向下弯弯一笑,已经许久不曾见了,印象里她仍是那副穿着女道袍的娇俏模样。
“怎么?已经把我妹妹忘记了?亏她日日吵着要来找你,连父母的中元斋也不安心操办。”
“谭娘子近来可好?”
“我妹妹很好,谢谢韩公子关心。”
韩耕耘还想多问几句谭芷汀的事,却终是觉得太过唐突,话到嘴边却又转了话题,“朱公子为何要查三清观的案子?”
“这个问题等你回答我了,我再告诉你。我再问你一遍,三清观的案子你查是不查?”
看朱炙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却不想行事如此嚣张霸道。韩耕耘想了想,终是好奇与不甘心,“我自然想查,可是却难查,我只是一个书吏,刘府尹不会让我插手如此要案。”
朱炙笑了,笑起来眉眼多少与谭芷汀有些相像,“很好。只要你答应了,其余的事由我来安排。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查三清观的案子。那个去京兆府鸣冤的女子,名芙雪,是我的贴身侍女,除了我派出去的查案之人,此案前因后果,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朱炙此言分明在透露,他在朝阳之上有翻云覆雨之能,就算他是雍州名氏出身,又是东台侍郎的义子,也断然不改出此狂言。
“为什么?”韩耕耘的脑海里与喉咙里同时发出疑问。
“你是问我为什么选你查案?还是问我为什么能随意指派任何一个人去彻查一个牵扯皇家秘密的要案?抑或在问我,为什么那个关键的证人是我的贴身侍女?还是这三个问题你都想知道?”
“再你没有回答我这些疑问前,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朱炙耐人寻味地望了一眼韩耕耘,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在茶杯中搅了搅,然后在木桌上不断划圈,留下蚊香般的水迹,“你看如今的大汤朝廷就像一片汪洋大海,百川东归海,临淄王李勋就是汇入大海的一条大川,昌隆公主李月令是另一条川流,还有那个失踪的旧太子,也随时可能找回回大海的路,所有势力在这片大海里翻腾搅动,大海变成了一潭浑水。在这个时候,我需要一个不在这片海里的人,与任何一方势力都毫无瓜葛,而那个人就是你。我也在这潭浑水里,我的侍女自然也是,苍苍也是,甚至你的桃深兄弟也是,唯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现在明白了吗?”
“一个棋子,”韩耕耘咬紧牙关,忿忿说出这几个字,转而又道,“你想让我做一颗任你们摆布的,帮你们争权夺利的棋子!你或许会许我高官厚禄,或许会给我数不尽的金银,但无论你承诺给我什么,我都不愿意违背良心,把黑的说成是白的,更不会沦成为一颗冷血无情的棋子。朱公子,算我刚才的话没说过,这个案子我不想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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